差役托着一木托盤上前,卻見其中孤零零地躺着一隻銀質小鎖。
“你說的證據是這個嗎?”霍成粲問道。
“就是這個,”熊三伸着脖子看了眼那木盤,點了點頭,“這是沈府小姐兒時的百歲牌,上頭還寫着她的生辰八字,做不了假,當時她為了不讓我将此事說出去,手頭又沒有現銀,便将此物交給了我作為抵押。”
霍成粲繼續道:“所以她是已經知道了自己并非沈府親女,卻從未向任何人提起,還一直心安理得地假裝自己就是侯府千金?”
熊三瑟縮了下,又将頭埋了回去,“是……大人說的是。”
“秦靈,”霍成粲森然的目光盯着淩玦,仿若她犯下了滔天大罪,“你還有什麼話說?我本以為你有幾分無辜,畢竟當年之事,你身為嬰孩确實無法左右,可誰曾想你居然早就知道了自己的真實出身!
“你為了保全自己的富貴,不對沈府如實告知,讓沈府親女流落在外,故意混淆侯府血脈,其心可誅!罪女秦氏,你可知罪!”
“徐寺丞,”淩玦沒有搭理他,而是轉向了堂中的主審,“按着大理寺審案的程序,我應當也有機會為自己辯駁吧。”
“那是自然,你若有異議,說明便是。”徐寺丞也已經懶得理霍成粲了。
攏共多大點事兒,哪裡用得着這麼激動地給人家定罪,當初究竟是誰把他給招進來的?
淩玦目光微斂,看向了跪在堂内的兩人。
“那你們就再說一遍吧。”
霍成粲眯起眼,“你又要耍什麼花樣?”
“寺丞大人。”淩玦又喚了聲許寺丞。
徐寺丞略顯不耐,“霍司直,你注意些,不得影響庭審的正常流程。”
霍成粲雖有些不服,卻也隻能輕哼了聲,側過頭去。
“那便說吧。”
“說……說什麼?”劉行面露不解。
“剛才說了什麼,現在就再說一遍,”淩玦抱臂看着他,“說你們當年是如何帶走秦家的女嬰,如何換走沈府的千金,又是如何在我長大之後告知我真相的,自己做過的事情,總不能說了一遍就忘了吧。”
劉行猶豫着開口,“就是秦勝家的媳婦兒懷了個女娃,他們又不想要這個孩子,所以才想着把這孩子送出去——”
“是送出去嗎?”淩玦忽地打斷了他,“怎麼秦勝所言,和你說的不太一樣呢?”
劉行苦着張臉,立刻改口道:“瞧我這記性,當初這孩子這不是白白送走的,我們也沒跟他明說這孩子送去了哪兒,通過村裡的盧二嬸作為中間人,還給了他們家三兩銀子。”
“哦,原來是這樣。”淩玦作恍然狀。
霍成粲冷笑了聲,“你當我是頭一天辦案,這點小事我還不會問清楚嗎?”
“所以這三兩銀子從哪兒來?”淩玦沒有理他,繼續問向劉行,“你一個莊戶人家,全家一年的收成都沒有三兩銀子,這錢你肯定出不起,熊三雖說是侯府的管事,卻被臨南侯罰了月錢,罰的數額肯定不少,不然怎會生出這麼大的恨意,你們兩個一窮二白的人,哪裡出得起這三兩銀子?”
熊三弱弱開口,“是我……我當年還有些攢下的家底。”
“哦,所以你傾盡家底,隻為了未來有那麼一絲可能在我身上訛錢,還挺有魄力,”淩玦譏笑了聲,“那你繼續說吧。”
熊三埋着頭悶悶道:“劉行把你從秦家買到手之後,我就想法子将你帶入了侯府,正巧侯夫人也要生産了,那請來的穩婆是我的相好,我便夥同她一起,将剛出生的侯府小姐換了出來,把你送入了産房中。”
淩玦忽問:“白天還是晚上?”
“什麼?”熊三愣了愣。
淩玦似笑非笑地看着她,“我是問你,你讓穩婆把我換出來的時候,是白天還是晚上。”
“是……是白天。”熊三将頭埋得更低了些。
淩玦輕哂,“你确定?”
“也……也許是晚上,時間過得太久,我也記不清了。”熊三含混道。
淩玦忽地冷笑了聲,“若當真是你經手了兩個孩子,怎麼可能不記得當時究竟是借着天光,還是點着燈燭?況且就憑你一個受了罰的連内院都進不了的管事,就算有穩婆在内接應,如何能在衆目睽睽之下送入一個女嬰,又帶出一個女嬰?”
“但……但我确實做到了。”熊三依然堅持。
“是啊,”淩玦眸中閃過一道銳利的光,“所以你背後之人,定是手眼通天,才能将此事做的天衣無縫,如今将你推出來,也是想着渾水摸魚,好隐藏他真實的意圖吧。”
淩玦話音剛落,堂内衆人卻見那熊三瞬間倒地,眼白外翻,抽搐了兩下,接着便僵直着躬身,再也不動了。
有衙役上前試了試他的鼻息,随即拱手禀報:“寺丞大人,他已經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