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芊芊,來這家看看吧,我聽成圻說這家是京中新開的首飾鋪子,裡面的珠钗環佩都是孤品,在别處可尋不着,這店的東家還是他的朋友呢。”霍韫挽着沈芊芊的手,二人有說有笑地踏入了貝阙樓中。
“母親說這家好,那定是極好的。”沈芊芊胡亂點了點頭,顯得有些心不在焉。
“怎麼了?”霍韫關切地握緊了她的手,“可是有了什麼煩心事?”
沈芊芊擠出一抹笑,搖頭道:“母親多慮了,我能有什麼煩心事,就是婚期近了,要準備的卻不少,心裡有些不安罷了。”
但沈芊芊确實是在撒謊。她有煩心事,卻又無法同霍韫明說。
她看得出來,表哥霍成粲最近的态度有些奇怪。她也知道表哥近日被大理寺暫時放回了家,雖未免職,卻不讓他參與任何案子。
為了這事,表哥一直悶悶不樂,國公舅舅也重重責罰了他。
她聽說這事和原本的沈芊芊有些關系,可表哥不願同她細說,她問了幾次也沒問出個所以然來。
她也想着法子安慰了許久,可表哥卻像中了邪一般,口中時不時念叨着“你要走什麼路”,連帶着對她的态度都冷淡了不少。
原本即便他再氣惱,對自己也是極有耐心的,可現在卻不是這樣了。
明顯有一件比她更重要的事,占據了表哥全部的注意力。
沈芊芊自從回到侯府以來,第一次覺得如此無力,她想要努力抓住些什麼,卻總是不得要領。
“哎,你這孩子,我就知道你心裡有事,所以近日才拉你出來轉轉的,”霍韫慈愛地望着自己的女兒,“你且放寬心,府裡什麼都給你備好了,你隻管到時嫁去霍府便是,你舅母和表哥也都那般看重你,沒什麼好擔心的。”
“嗯,母親待我真好。”沈芊芊應了聲,将霍韫的手挽得更緊了些。
好在母親還是偏愛她的,舅母對她也不錯,那原本的沈芊芊改回了原籍,現下也不知去了哪裡。
母親已經很久沒提起她了,自己應當也沒什麼好擔心的。
“你是我的親女兒,我不待你好,還能待誰好?”霍韫寵溺地捏了捏她的臉,接着目光被一旁的首飾吸引了過去,“你看這耳珰的成色,當真是稀奇,芊芊快來試試。”
沈芊芊也轉過身來,看向了霍韫執在手中的那對耳珰。
耳珰也不知是用什麼玉石制成,那珍珠白似的底色之上,竟是一片随着視線移動而閃爍的流光溢彩。
像是春色下的湖面粼光,又像是幽夜中的星尾掠過。
她也一時看得有些呆了。
“喜歡咱們就買回去,小玩意兒罷了。”
霍韫給随行的丫鬟抛去一個視線,那丫鬟得了令,立刻上前詢問,“掌櫃的,這對耳珰給我們包起來,多少銀兩?”
那櫃台之後的掌櫃滿頭銀發,面上布滿了幹裂的皺紋,他眯着一雙渾濁的眼,顫顫巍巍地舉起一個包着金絲的鏡片,對着霍韫手中的耳珰看去。
半晌,他緩緩将鏡片移下。
“哦,這個啊,一千二百兩。”
“多少?”丫鬟不由倒吸了口涼氣,“掌櫃的,您怕是看錯了吧?”
她也跟着侯夫人許多年了,什麼稀世珍寶沒見過,一般的首飾鋪子裡,上百兩的就已經是珍品了,還要特地進了包間裡才能試戴,誰家鋪子裡随便擺在外面的耳珰,居然敢要價一千多兩?
要麼是這掌櫃的瘋了,要麼是這家鋪子從頭到尾都不太正常。
“怎麼了?”霍韫隔得遠了些,沒有聽見老者的報價,隻聽見了丫鬟的驚呼。
“夫人,”丫鬟皺着眉上前,在霍韫耳旁低語了句,“這掌櫃的說,這對耳珰要一千二百兩,想是他老眼昏花看錯了。”
霍韫略有些意外,但身為侯夫人的修養,讓她并未展現出絲毫異常。
她上前來到櫃台邊,将那對耳珰放到台面上,“掌櫃,是這對耳珰,你看清楚些。”
老者再度舉起那金絲鏡片,幾乎将頭埋到了桌面上,片刻揮了揮手,幽幽道:“沒錯,這對兒就是一千二百兩。”
沈芊芊挽上霍韫的臂彎,“母親,不用了,這東西我也不是那麼喜歡。”
霍韫卻有些猶豫,女兒這般懂事,自己卻不能因此小氣,雖說一千二百兩确實不是個小數字,可若是為女兒的出嫁添妝,倒也算不上太過豪奢,咬一咬牙也不是不行。
就在這個當口,一個少年郎跨入鋪子裡,徑直來到了櫃台邊,“掌櫃,我來拿我上次定的貨。”
老者點了點頭,着人去取。
少年目光一轉,正瞥見了案上的那對耳珰,眼前一亮,“這耳珰不錯,這個我也要了。”
老者猶豫地看向了霍韫,“這位客人,您還要這對耳珰嗎?”
那少年郎也順着老者的視線看去,對着霍韫微颔首,“原來是臨南侯夫人,晚輩失敬。”
霍韫也認出了他來,竟是北垣王家的世子,“世子也來了。”
“若是沈夫人看上了,那我自然不能奪人所愛了。”少年郎笑了笑,接過掌櫃遞給他的一個錦盒,卻也沒有要走的意思。
“這位客人?”老者又問了句。
霍韫的心沉了沉,面上卻看不出什麼波動,對着那老者看似氣定神閑道:“多謝世子割愛,掌櫃的,把這耳珰包起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