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寺正霎時有些心虛,轉頭看向自己的上峰。
徐寺丞也不免惴惴,本來這麼辦案就有些不妥,還不是看着這女子在京中毫無根基,就算證據不那麼完整也沒人會追究,才敢走這個險着。
可若是她當真和王府甚至是宮裡的人有往來,那就不是他們能随意糊弄過去的了。
北垣王是陛下的幼弟,頗得盛寵,宮中的娘娘能出宮采辦首飾的,也必定是得了陛下的首肯,憑哪一個給陛下耳邊吹點風,他們都得吃不了兜着走。
“怎麼?”霍瑥見着那兩個大理寺的官員一時不敢下令,冷哼了聲,“因着這三言兩語的,就不敢動手了?”
徐寺丞想結案不假,但他又不是個傻子,案子一時辦不成,頂多影響年末考校,若是被陛下知道了他們在辦案流程上有疏漏,那可是要掉烏紗的。
“國公,我們大理寺向來憑證據辦事,不能放過一個疑點。”
他定了定神,又看向淩玦,“依秦姑娘所言,你與那貝阙樓有些關聯?”
淩玦滿不在乎地聳了聳肩,“隻是樓内一切都歸我所有而已,我也不知算不算有關聯。”
徐寺丞心頭一跳,“快将她放開”那幾個字即将脫口而出。
可霍成粲卻半點也不肯信,當即質疑道:“你從沈家離開時,半點産業都沒給你帶走,這貝阙樓怎麼可能歸你所有?”
徐寺丞也從起初的心虛中反應了過來,對啊,她沒了沈霍兩家的庇佑,隻是一介無依無靠的孤女而已,名下怎麼可能會有這麼大的産業呢?
隻怕是在打着王府和宮裡的旗号,想要逃脫牢獄之災吧。年紀不大,心眼兒倒是不少。
思及此處,他也多了幾分底氣,“便是你與王府和宮中的人有些生意往來,也不能因此就洗脫了你的嫌疑,先帶下去。”
“不可!”霍成殊見着那兩個獄丞要将人帶走,忙沖上前去。
“大哥,”霍成粲卻冷着臉攔住了他,“即便你有私心,可為了霍家,你也不該這麼做。”
“我怎麼有你這等自私自利的弟弟,”霍成殊冷笑,“在你眼中她沒有價值也沒有本事,你這是為了霍家?還是不敢承認自己從一開始就瞎了眼?”
淩玦在此刻回首,留下了一句,“世子知道我所言非虛便好。”
霍成殊愣了愣,似是突然想到了什麼,倒也沒有再繼續堅持,目送着淩玦被帶入屏風之後。
薛不晚也被帶走之後,那徐寺丞起身,對着齊國公拱了拱手,“國公今日受累了,待我将二人的證詞整理一番,此案應當能就此了結了。”
“嗯,”霍瑥點了點頭,随即又将視線指向了霍成粲,“那犬子……”
徐寺丞忙道:“哦,霍司直此前太過勞累,若是身體休養好了,明日便能回大理寺當值了。”
這話中的意思,倒是将他之前犯下的錯處都輕輕揭過了。
霍瑥用目光示意霍成粲,“還不快謝過寺丞大人?”
霍成粲立刻行禮,“多謝寺丞大人體恤,下官為大理寺辦差是應當的,沒有什麼勞累不勞累。”
又寒暄了一番後,霍家父子三人這才離開了大理寺。
待三人坐上了回國公府的馬車,霍瑥的臉倏地冷了下來,擡起手便在霍成殊臉上狠狠落下一掌。
“你這孽子,在外人面前竟敢這般同我作對,你真當我不敢向陛下請旨,改換公府的世子?”
霍成殊白玉似的臉上瞬間泛起了一片紅掌印。
他垂下眼簾,聲音卻沒什麼波動,“父親的教導,兒子從不敢忘,至于世子之位,兒子向來無心争搶,父親願意給誰,兒子也絕無二話。”
“你——”霍瑥怒極反笑,“好好好,你不願要是吧,成粲?”
“父親,兒子在!”霍成粲心頭跳得厲害。
他向來敬重父親和大哥,雖說近日大哥和那假表妹走得極近,他也生出過懷疑,是不是她想要借着大哥壓自己一頭。
但從未想過,這世子之位會落到自己的頭上。可是若是當真有這一天——
他隻聽得父親道:“若是我向陛下請旨,将這公府的世子改成你,你可能做的比你大哥更好?”
霍成粲拱手,在馬車内對着霍瑥跪下,“父親放心,兒子萬事皆以公府利益為重,不論對方是誰,兒子絕不讓我霍家的名譽受到半點抹黑。”
“好!”霍瑥撫掌輕呵了聲,“那我明日便上書陛下,日後你便是我公府的世子,至于别人,呵——”
他冷哼了聲,斜斜掃向霍成殊,“也該讓他明白,自己的一切究竟是誰給他的。”
霍成粲臉色漲紅,激動得難以言表。那假表妹看不起自己,還妄想着攀上大哥,以為當上世子夫人便能揚眉吐氣了。
若是讓她知道了從今往後自己才是公府世子,她的表情一定極為精彩,這樣也能讓她知道,誰才是她真正該讨好的人了。
霍成殊卻依然垂眸低首,看不出什麼特别的表情,好像被剝奪了世子之位的人,與他沒有半點幹系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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