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王爺,屬下萬萬不敢。”侍衛卻埋下身去叩了個頭。
顧珩終于意識到了什麼,神色有些異樣,“是宮裡的人?”
“是,”侍衛根本不敢擡頭,“屬下發現有人尾随之後,便另派了人手去查探,發現那人帶着宮裡的令牌,應當是——”
他沒有敢說出口,那尾随之人究竟是誰的人手。
沉默了半晌,顧珩沉沉道:“我知道了,此事你做的不錯,以後若發現有宮裡的人暗中相随,也千萬不要聲張,回來禀報便是。”
“屬下明白。”
待侍衛離開後,顧珩定定望着搖曳的燭火,一時有些出神。
自從府邸被燒毀後,他一心想要尋回那逃跑的宋魚兒,确實是有些忽略了宮钰,也忽略了他們将至的婚事。
宮钰應當也察覺到了他的疏忽,可她卻不主動來問,而是暗中派出了人手來跟蹤他的人。
他們二人竟互相防備至此了。
意識到這一點,顧珩猛地打了個寒顫。
這些年來,他那麼思念宮钰,甚至不惜找一個和她相貌相差無幾的宋魚兒回府,日日望着她暫時麻痹自己。
可事到如今,宮钰回到甯都即将同他成親,那礙事的宋魚兒又恰到好處地消失了,明明一切正向着他期待的方向發展,他卻莫名覺得每件事都脫離了他的掌控。
顧珩不得不承認,宮钰已經不是當年那個對他百般依戀的公主,而他,似乎對這場婚事也沒有自己想象中那般期待了。
翌日。
顧珩一大早便入了宮。他身為攝政王,替幼帝暫理朝中事務,出入宮禁自然不需提前求得皇帝的首肯。
宮中的人見到他,倒是比見到皇帝更恭敬幾分。
他一路暢通無阻地來到了鳳鳴殿。
此時殿門緊閉,想是宮钰還未起身。守在門外的宮人見他前來頗有些意外,神色皆是一震,随即一個宮人敲了敲殿門,“殿下,王爺來了。”
顧珩沒來得及阻攔,他知道宮钰向來貪睡,自己多等上一刻也無妨,可既然宮人已經将她喚起,倒也罷了。
他亦對着殿内喚了聲:“钰兒,是我,今日來的突然,擾了你的清夢了。”
門内沒有人回話,隻能遠遠聽到些窸窸窣窣的聲音,像是穿衣時布料摩擦的動靜。
但是很快,便隐隐約約地傳來了說話聲,畢竟在内間,又隔了殿門,聽不太真切。
可顧珩的耳力比旁人要尖,他聽出了裡面有其他人的聲音。
男人的聲音。
不是内侍尖銳刺耳的嗓音,而是低沉的、真正的,男人的聲音。
顧珩終于反應過來,為什麼守在殿外的宮人見到自己這般震驚,還特地通報了一聲,生怕自己一來闖進去似的。
他隻覺得耳邊嗡的一聲,像是暫時浸入了水中,呼吸都變得凝滞起來。
他下意識上前,推開了殿門。
宮人即便有心,也不敢當真上前阻攔當朝攝政王,隻能無力地又向殿内喚了聲:“殿下,王爺進來了。”
顧珩覺得腳下踩不在實處,每走一步,都仿若在泥淖中緩緩下沉。
他害怕着什麼,同時又在期待着什麼。
而他似乎已經意識到了,自己害怕和期待的,似是同一種東西。
十四步,他終于來到了寝殿的内間。
殿内燃燒着檀香作為炭火,暖香烘人,此時宮钰僅着裡衣坐在床沿,肩上斜斜披着一件外袍。
男子的外袍。
而在她的床邊腳踏旁,正跪着個年輕的男人,對着顧珩恭順行了一禮。
“草民見過攝政王。”
宮钰掩唇打了個呵欠,懶懶道:“第一次見面,擡起頭來,讓攝政王看看吧。”
那男人極為聽她的話,聞言果然緩緩擡起了頭。
顧珩同那人的目光相接,呼吸倏地一滞。
——他居然和自己有七八分相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