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珩神情頗為複雜地看着她。
“我求你?”
“怎麼,拉不下臉來?”淩玦無所謂地聳了聳肩,“那也無妨,攝政王既然這般硬氣,想必可以以少敵多,親自上陣去殺出一條血路來。”
“你——!”
顧珩如何看不出她是在激自己,可現如今同北燕的軍隊僵持在玉城,也确實頗為棘手。
打仗這事,可不是逞一時之氣便能行的。戰事需軍士,軍士需軍饷,那銀錢可都要從國庫裡出。
若是能一場仗将對方打得落花流水,從此以後服服帖帖便也罷。然而他們同北燕相比,軍力上本就不占優勢,若是這仗遲遲沒有結果,那投進去的,便是源源不斷的軍士,和源源不斷的軍饷。
時間久了,國庫之中的盈餘不談,賦稅必定增加,壯丁必定要抓,隻怕要民不聊生,怨聲載道了。
是以雖然北燕常有挑釁之舉,但這仗也總是沒打起來,甯朝一直在刻意避戰,為自己争得休養生息的時間。
他此番調動軍隊本就是自保之舉,可若是因着他的行為而引起了北燕的忌憚,以至于不得不打上一仗,确實是得不償失。
這仗他不想打,也确實不能打,不然此前的一切忍氣吞聲,也都前功盡棄了。
顧珩沉吟了良久,到底還是避戰的心情占了上風。
“北燕的軍隊已經圍了玉城,你又能有什麼辦法?”
“化幹戈,為玉帛,”淩玦逐次攤開兩隻手,“若是不想舞刀弄劍,那便隻能用錢帛解決了。”
“你這是讓我們求和?”顧珩眸光一緊,“不行!”
“王爺這是轉了性了?”淩玦卻似看穿了他一般,意味深長地輕哂了聲,“當年公主前去和親,不也是求和嗎?那時你怎麼不說不行?”
顧珩卻冷冷道:“你懂什麼,和親便是與北燕成了姻親,那是福澤後世的事,兩邊的皇嗣若是有了親緣,便不再容易生戰事,可若是用錢帛求和,你以為一次便能了事?日後每年都要将錢财奉上,說不準他們年年還會提高要求,這和打仗又有什麼區别?”
“我懂了,”淩玦噗嗤笑出了聲,“用錢帛求和與用公主求和,雖說都是求和,但畢竟公主更好用些,每年從她身上割下一塊肉來,都比财帛值錢,也确實不需要年年不斷地納歲貢了。”
顧珩瞪大了眼,“你怕是發了癔症吧,宮钰讓你代替自己前去北燕,你竟然還為她說話?”
“一碼歸一碼,”淩玦神色淡然,“總之為今之計,若是不想打仗,隻能按我說的來,不過我所說的用錢帛解決,卻并不是跪地獻上錢帛,而是與北燕通商。”
“通商?”顧珩的眼底劃過一道亮色,似是有了幾分意動,“他們能答應嗎?”
淩玦條分縷析道:“北燕苦寒,土地貧瘠,他們缺的東西,甯朝卻相對豐饒,棉布、綢緞、糧米,也正是因此,北燕才總想着挑釁甯朝侵占土地,但他們也知道,甯朝是個硬骨頭,也不是那麼好啃下的,是以此前公主和親,他們倒也樂得接受,你不願打仗,他們也未必不想找個由頭避戰。”
“有些道理,繼續說下去。”顧珩看向她的目光中,多了些道不明的東西。
淩玦繼續道:“而他們的牛羊馬匹,也是我們缺少的,同異國通商,本就圖個稀罕,雙方能因此互利,怎會不答應呢?”
“但是這通商所需的棉布、絲綢,”顧珩的眉心微凝,多了幾分凝重,“大甯的産出其實也不是那麼充裕,如何能供得上他們的所需呢。”
“所以要求我啊。”淩玦抱臂坐下,好整以暇地望着他。
顧珩突然意識到,之前能追查到她的信息,正是因甯都内那幾個生意紅火的鋪子,而查探後發現,她經商的手筆不容小觑,似是暗中收納了許多産業,當然也包含了棉田和織坊。
他放軟了語氣,目光也變得極為柔和,倒像是面對着剛被帶回府中的宋魚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