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巧的卧房中陳設簡單,除開桌椅闆凳這些必要的東西之外,就隻有一盞燭台。
博物架上空空如也,裝飾古董之類的,竟是連一件都沒有。
尤清寒也不知從哪裡端了盤蜜餞出來,又給冉竹倒了一杯香草茶,都推到她面前。
他略帶歉意地笑笑:“太安城已是一座荒城,什麼也沒有。招待不周之處,小竹子你多包涵。”
冉竹忙雙手捧起茶:“師兄哪裡的話。我最喜歡這種茶和甜甜的蜜餞了,謝謝你還記得。”
“我記得,”他嘴角輕輕翹起,似乎一下子就溺入到回憶裡,“你最喜歡甜食,隻要是糕點,幾乎都不挑的。”
“尤二公子倒是真有心,珍藏了十幾年的蜜餞都拿出來待客了,”淮璃大咧咧地坐下,托着半邊腮笑道,“阿竹你可仔細點,放久的東西吃了鬧肚子。”
冉竹無語地看向他:“……你少說兩句吧。”
“這不是放久的東西,”尤清寒倒是沒在意,轉頭盯着她,語氣裡帶了些柔軟,“是婚前小竹子買給我的,在古鴻鎮的集市上。”
“婚前”二字說得很重,聽來十分刺耳,淮璃的臉瞬間全黑了。
他也轉過頭,像是要個說法一般,直勾勾地盯着她,眸子裡的冷光大約能凍出個哈爾濱冰雪世界。
完了,不敢看,根本不敢看。
可憐如她,隻有木着臉對尤清寒癟嘴:“你也少說兩句。”
尤清寒抿了下唇,不置可否。
氣氛冷到極點,冉竹隻恐怕他倆再鬧幺蛾子,趕緊推進話題。
“師兄,我今日來,是有事想問你。畢竟太安城發生的災禍,你們深陷其中,最為清楚不過。”
沒了系統,之前看的【記憶碎片】恐怕是再也無法獲得,信息量過少。為今之計,倒不如直接一點,當面問男主本人。
尤清寒卻沖着她搖了搖頭:“此前,我已經諸多牽連你了。好不容易擺脫了這一身騷,難道你又想卷進來嗎?”
冉竹憋足一口氣,理直氣壯道:“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就愛多管閑事的。”
他微微歎氣:“太安城的變故,不是一般的閑事。如今,連我自己都搞不清楚到底這泥潭有多深……”
“我不怕惹麻煩,”她的眸中有光,語氣也十分堅定,“況且此番涉及到我自身,我更要找一個答案了。”
“好吧,我都告訴你。”尤清寒沉吟片刻,算是應下了。他目光像箭镞一般射到左側的少年身上,一字一頓道:
“但是我,隻單獨和你說。”
她很快會意,微微側過臉對淮璃道:“你先出去等我。”
淮璃如羽扇般的睫毛一直低垂着,默不作聲。直到聽了這話,他才滿臉别扭地擡眸:“我不。”
“……”她一時語塞,不知道該如何應對這小孩子撒氣般的拒絕。
“你剛答應的,不管在哪兒都要帶上我。”這人憋着一股勁兒,就像是炸毛前夕的貓兒,烏黑的眸子一眨不眨地凝望着她。
“是答應了,可沒說寸步不離啊,”她沒其他法子,也隻能好好哄着,“淮璃,就一小會兒,你在門外等我好嗎?”
他本是萬分不情願的,但看着她撒嬌賣乖的樣子,又不由地動搖了幾分。
罷了,這一扇破門而已,能攔得住他麼?
他慢拖拖地站起身,眸光傲然,始終冷冷地瞪着對面的尤清寒。
若不是怕她生氣,他早就殺這個男人幾百回了,還能容忍着他在此挑釁?
此刻暫且忍着吧。
待淮璃出去,回身不甘不願地關上了門,尤清寒才放下手中的茶碗。
他面無表情地、順手結了一個印。
透明的光暈憑空而生,環繞了他們一圈。而後這光暈在門扉處停住,生出了倒扣的圓頂穹蓋,像半個落地的泡泡。
“什麼?”冉竹望着那籠罩着自己的光暈,怔了一怔。
尤清寒微笑道:“結界,隔音的。”
冉竹:“……”
好吧。可以想象,淮璃那家夥在外面,該氣得不輕了。
*
為了不浪費時間,冉竹整理了一番思緒,率先開口道:
“前面發生的事情,我大概都了解到了。我想問問災禍爆發之後的事。”
尤清寒低頭沉思了片刻,似乎是在思索該從哪裡講起,又似乎是陷入了冗長的噩夢中。
“這一世,我又有了疼惜我的親人,隻可惜幸福的日子到十三歲那年,便戛然而止了。”
變故發生後,全城都陷入絕望。被咬的人不斷增加,幸存的人們隻能絕望地哀嚎,沒頭蒼蠅一般亂竄。
誰都不知道自己還能活多久。也不知道是不是下一刻,自己就變得和眼前的怪物們一般可怖。
他也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