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邊的黑雲愈發濃烈,猶如滴落水中大團的墨,滾滾流動,卻始終化不開。
陰風陣陣,滿城蕭索,四周的喪屍們仍在笛聲中扭動,勝似百鬼夜行。
尤之舟轉頭,沖着他呆若木雞的弟弟一笑,露出了勝利者的姿态:
“清寒,方才的一幕是不是很熟悉?”
尤清寒目光死寂一般,忽地擡頭,銳利地投向他。
他似乎很是享受現在的一切,大笑道:“父親當年,也如這一般護着你。”
“護着你,甚至替你去死。”
紅色的血絲爬上尤清寒的雙眸,他回首,望望天上的父親。
臉上沒有半分表情的行屍們,用空洞的眼睛注視着他,密集而又麻木地漂浮在那裡。
而父親是這些虛無中的一個。
俄頃,他低下頭,看向臉色蒼白的冉竹。
這麼多年了,還是第一次見到如此慌亂無措的她。
他默默抽出黑曜劍,擋到了最前面,将其餘人護在身後。
“尤之舟,今日你便不再是我兄長。”
尤之舟饒有興緻地看向他。
房檐的陰影落到尤清寒臉上,一半明亮,一半晦暗:“我這個人極其冷血,為了報仇,可以不惜一切代價。”
尤之舟輕笑:“呵呵呵,我早就知道,我們兄弟早晚有此一戰……”
他雙手擡高,身後的虛空被撕裂,瞬間閃現出那幾十個修士。
他們的雙眼一片空洞,脖頸處布滿複雜詭異的符文圖案,每一個都手握法寶,嚴陣以待。
“清寒,你認為你會是我的對手嗎?”
*
冉竹将“高音喇叭”開到了最大聲貝,沖着冉星南那顆醜惡的頭,排山倒海般的輸出。
他瞬間就在恐怖的聲浪裡溶解升天了,綠色熒光跑得比火箭還快。
可惜這些并不足以讓她洩憤。
她不知道該怎麼做才能救淮璃,隻能抱着他,絕望地流眼淚。
他臂膀上的衣衫破了,隐隐露出咬痕。咬痕之下,是一個正在生成的契約符文。
“每一個咬痕的皮下都藏着契約符文,将自己魂魄獻祭給邪魔……”
“契約即成,生魂已為邪魔囊中之物,魂不由己,命不由己……”
那時候他說的話,不受控制地出現在冉竹的腦子裡,紮得她快要碎掉了。
不該是這樣的結局。
不該是這樣……
此刻,最後一顆補靈丹的靈力,失去了倚仗,飛快地從他身上渙散而去。
少年脫了力,安靜地倒在她的懷裡,像睡着了那般。
奇怪的是,他臉上的肌膚依然白皙如玉,沒有一點變異的痕迹。
冉竹茫然地盯着他,不知為何,内心生出了一點點的希望。
忽然,他的手掌上浮現出一個黑色的玉蘭花,顔色逐漸變深。那盛開着半月形的花瓣,聖潔而又詭異。
“魔氣?”
未等她覺出蹊跷來,淮璃臂膀之下的咬痕,開始飛速愈合起來。
而那枚潛藏的契約符文還未來得及完全成型,便直接四分五裂,猶如被吹散的黑色蒸汽,驟然消弭在空氣中。
冉竹正在驚詫萬分,眼前忽然憑空出現一團黑霧缭繞,像火場滾滾的濃煙,散發出不妙的氣息。
那“黑霧”朝向半空中的左長老,似乎發出了一聲冷哼:“毛都沒長全的小賊,還敢搶我的東西。”
随即,它傲慢地轉身,沖冉竹開口:“小妖女,快去找陣眼。隻要破了這陣,淮璃就會無事。”
聽到他會無事,冉竹瞬間感到了一絲安心。内心僅存的那一點點希望像是有了實體,穩住了慌亂無措的她。
不過這團奇奇怪怪的東西,居然叫她小妖女?
冉竹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它:“你是誰?”
“黑霧”呵呵一笑:“我,是在六百年前呼風喚雨的大能,是四海八荒第一美男子,是三界萬千魔族之首,是令人聞風喪膽的……”
冉竹無語打斷:“若我找到陣眼,你就能破陣嗎?”
“黑霧”神氣地抖了抖,理直氣壯道:“不能。”
冉竹:“……”
哪兒來的坑爹玩意頭銜這麼多,明明菜得摳腳,還擁有詭異的迷之自信。
不過可以确信的是,因為某種原因,這将自己獻祭成喪屍的“霸王條款”,對淮璃是無效的。
他沒有事。
确如這團鬼迷日眼的“黑霧”所言,當務之急,是找到陣眼,破陣。
冉竹将【召喚戒指】套進食指:“未未,幫我照顧好他。”
白色的光暈在她周身鋪開,如同黑夜中飛舞的流螢。從光中走出一隻的白鹿,隻有透明的靈體。
她站了起來,一把拉過因過于傷心而持續掉線的薛天可。
“薛天可,”冉竹輕輕掐住她的肩膀,晃了晃,“起來幹活!”
薛天可的雙眼終于有了焦距,直愣愣地看向她,懵懂又哀怨。
她的臉冰冷得像使喚牛馬的資本家:“你,跟我去找陣眼!”
薛天可忽然有了點精神:“你已經知道陣眼在哪裡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