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清婉清醒了一點,滿屏的賀岚山隻剩下兩個,她看着其中一個說:“抱歉,喝多了容易說真話。”
話音落下,她也不管燒在自己身上的眼神有多駭人,一個轉身,帶着四條尾巴走了。
咔擦——
這聲音來源于其中一條尾巴,賀岚山旁邊的少年故作驚訝地捂住嘴:“哎呀,對不住啊褚師弟,不知怎麼我這腳突然就不聽使喚,沒把你踢壞吧。”
褚青雲腿上有傷,躲閃不及,被他一腳踹得骨折,摔在地上爬不起來。他死死攥着泥土,目光陰鸷,額頭沁出了密密麻麻的汗珠,咬着牙沒有洩出一絲痛吟。
白灼華當即朝捂嘴少年甩了一拳,把他頭打得偏到一邊去。少年抹掉嘴角的血,看着他笑了一聲,越過他跨到褚青雲跟前,擡腳就要踩下去。
“你敢。”林清婉的聲音雖輕,卻帶着不容置疑的威嚴。她将地上的少年提起,目光銳利地射向賀岚山,“賀峰主就是這般管教徒弟的?不如讓他改投我門下,我替你好好教導一番。”
同樣的話術突然被還回來,賀岚山五指漸漸收攏,發出吱嘎吱嘎的聲響。
無情的機械音再次響起:【宿主阻止他人欺淩弟子,人設值減——】
“減你大爺啊減,這是在報複我向我示威看不出來嗎?眼睜睜看着他們把我的臉面踩在腳下啊?我是在拯救月離君的威嚴,你個傻逼系統懂什麼?”
系統不知是被她一口氣的叱罵堵得卡機了,還是在計算這個說法的正确率,反正暫時沒有繼續扣人設值。
少年擡起的腳生生停在半空,差點沒摔個跟頭。賀岚山一臉鄙薄,視線仿佛要透過她的軀殼,看清林清婉的真實面目:“從前不見得你維護徒弟,如今倒是裝模作樣起來。”
林清婉腦袋仍是暈乎乎,憑着嘴上不饒人的條件反射扔下一句:“管好你自己。”然後把褚青雲揣進兜裡,領着剩下兩個徒弟和雜役姑娘離去。
秋夭夭與白灼華對了一眼,猶豫地低聲說道:“師尊她……好像不太一樣了。”
白灼華點頭,卻并未接茬。
幾人回到滄海峰,林清婉逮着在她懷裡不停掙紮的褚青雲,将他帶到自己剛來這個世界時所處的屋舍,醞釀了好一會才沒有口吃地說道:“你可知錯?”
褚青雲很是坦然地看着她的眼睛,一副老子天下第一的酷帥狂拽吊炸天氣場。要不是礙于系統每時每刻監督着的cosplay,林清婉真想伸手戳一下他的包子臉,她清清嗓,道:“你斷我琴弦,可認?”
褚青雲神色未變,大丈夫敢作敢當:“認。”
林清婉開口:“念在你誠實坦率,又有傷在身,罰你抄兩遍經書。”
褚青雲眉心皺得能夾死蒼蠅,救他就算了,弄壞她最心愛的琴,居然隻罰抄書,她究竟在搞什麼鬼?
“抄哪一本?”
“你最近看了什麼書?”
褚青雲答:“金剛經。”
“那便抄金剛經。”林清婉揉了揉額角,隻覺腦袋昏昏沉沉,思考速度慢了不是一星半點,她朝屋外走去,邊走邊道,“就在此處抄。”
梨樹林裡有張石桌,林清婉坐在石凳上,支着額頭回顧今日發生的事,信息像一團團理不清的亂麻,亂着亂着就把她亂去見了周公。
褚青雲正靠在案上抄書,一擡眼便能瞧見窗外林子裡的那抹身影,夜風吹過,幾朵梨花灑在石桌上,還有一些順風落在林清婉的發間和袖袍,靜如止水,似乎是睡着了。
他執筆低頭,正好寫到“凡所有相,皆是虛妄”,褚青雲落下“妄”字的最後一筆,嘴角扯出自嘲的弧度,不再擡頭。
林清婉是被夜風吹醒的,她迷迷糊糊睜開眼,靠着手背緩了一會。雜役姑娘雙手捧上一碗醒酒湯,低聲道:“峰主,喝了會好受些。”
林清婉接過,對她道:“多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