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尊，你在難過。”褚青雲望着林清婉，狀似随口一問，“我是要死了嗎？”

“怎麼會呢，”林清婉偏開頭，沒讓他看見自己泛紅的眼眶，“不許說這樣的話。”

褚青雲擡手抹了一下臉頰上的液體，冰冰涼涼的，是清風送來的紅淚，他心口忽然無端燒起一陣火燒火燎的酸痛，某種不可名狀的情愫在瘋狂發酵，密密麻麻的思緒在腦海中肆意蔓延，直至占據了他所有感官。

雙手被支配着環住眼前人的身體，褚青雲收緊雙臂，鼻尖埋在林清婉發間，感受着她的氣息。他想，哪怕下一刻被推開，被她厭棄，好像也值了。

林清婉沒有推開他，她斂目拍了拍他的後背，呢喃道：“答應我，從今往後别離開師尊身邊，别下山。好麼？”

褚青雲手臂收得更緊，他胸膛起伏，承諾道：“好，我一輩子也不離開師尊身邊。”

原來師尊的肩并沒有想象中的那麼寬，曾經他以為她能撐起一切，後來發現她沒有通天本領，她也會難過、害怕，與尋常女子無異。

林清婉腦海中轟然響起尖銳警報：【警告！檢測到宿主違背書中法則，欲強制改變角色命運的行為，此舉将視為嚴重違規，進行嚴厲懲罰。請宿主順應天道，尊重命運！】

尖鳴還在持續，林清婉抱緊她的徒弟，什麼狗屁天道狗屁命運，全被她抛到九霄雲外，她縱然是拼了命，也要留住褚青雲，一支筆就能注定生死的命運，算哪門子天道？

無論後果如何，她絕不放手。

林清婉再次拍了拍褚青雲的後背，她輕輕推開他，給他講了魔氣入體一事，她說道：“原本想着給你尋門親事，可如今看來，你須得斷掉塵念，才能一世周全。從今往後你要清心靜氣，切莫執着于塵妄，尤其是情愛之事。”

褚青雲面色越來越難看，他語調上揚：“師尊原本想給我尋門親事？”

林清婉點頭，“嗯”了聲。

褚青雲胸口頓然蹿起一團無名火，幾乎将他的神智給吞噬幹淨，他控制不住地想質問她：“大師兄尚未成家，師尊為何獨獨給我尋親事？你就是嫌我累贅，想早點把我打發了，我的确比不上大師兄，比不得他得你重用，得你喜愛，我隻會給你找麻煩，得你嫌棄。”

林清婉奇怪地瞪着他，出言訓道：“你這是什麼話？你師兄心悅你師妹你看不出嗎？我何時嫌棄過你？我何時覺得你比不上他？今日你受了傷、神智不清我不與你計較，往後再說這番話，我——”說到此處她也不知該放什麼狠話，索性拂袖起身，一走了之。

“那我心……”褚青雲說一半便住了嘴，他探身拉住林清婉的袖子，低眉認錯，“師尊，徒兒錯了，再也不說這種話。”

林清婉停住腳步，平複了一下心緒，她提步欲往外走，最後還是不忍心，回到了褚青雲床前。林清婉一臉厲色：“讓你清心靜氣，你就是這般清心靜氣給我看的？”

“我錯了。”褚青雲捉住她手腕，擡起眼簾看她，“師尊叫我莫執着于塵妄，可我記得清楚，你以前說人非草木，欲念乃人之常情。若我真有割舍不下的執着呢？比如師——師兄師妹丁姐姐，還有師尊你。”

林清婉緩下神色：“執着和執念不是一回事，沒讓你舍棄親緣，隻要不生貪欲、不生妄念，就不會刺激到體内殘存的魔氣、變成神志不清的怪物。”

褚青雲沉默良久，他無意識地摩挲着林清婉的手腕，問道：“師尊，如果我變成怪物，你會不要我嗎？”

林清婉拍拍他的手背，安撫道：“無論變成什麼，你永遠都是我的好徒兒，為師一定不會不要你。”

褚青雲無聲看了她半晌，得到承諾放下心來似的，緩緩點了點頭。

***

褚青雲此次受的傷不重，也就脖子上那道被劍氣弄的小傷口，絲毫不會影響接下來的比賽。他輕松拿下幾場勝利，成功進入了最終決賽，決賽毫無疑問是與宋無栖的弟子——譚修平比。

當時譚修平與宋無休的徒弟比武時，峰主們都不敢開賭局，一位是無相派掌門之徒，一位是無相派戰神兼掌門胞妹之徒，壓誰都吃罪不起。其餘峰主都心照不宣，噤若寒蟬，唯有丁靜暗暗遺憾，覺得自己少了一條賺錢渠道。

她眼光非常毒辣，運氣也是極好，壓個十局，基本都會赢上八｜九回。林清婉若早知道丁靜有如此運氣，就該叫她去幫褚青雲抽簽，省得碰上張子平下黑手這般腌臜事。

這天他們照常來到靈台山，入座觀衆席，林清婉認真囑咐褚青雲不要緊張，萬事以自身安全為重，量力而行等一系列唠叨了無數次的話。秋夭夭耳朵都聽起繭子了，褚青雲卻一臉幸福地望着林清婉，不住地點頭。

主持人在上方播報：“最終決賽，雲霄山譚修平對戰滄海峰褚青雲，有請二人上場。”

林清婉看着褚青雲走上比武台，才和丁靜一起上到觀賞台。這幾日觀賞台裡隻有二十三位峰主，賀岚山自從徒弟受罰後便再也沒來過靈台山，林清婉倒是樂得清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