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手一震，猝然看向宋祈安的眸子。

隻見淚珠從她逐漸濕潤的眼眶中無聲地滴下，她的兩隻手都被燕南飛控住，隻能狼狽低頭。

燕南飛松開右手，無措地将手撫上宋祈安潔淨的臉旁，将她臉上的淚擦拭幹淨。

“都是我的錯。”他道，“祈安，都是我的錯。”

*

飛雪綿綿，在空中旋着落到身上，與肌膚相接的那一瞬煙消雲散，隻留下寒意。

宋祈安跑到亭内，将身上的雪點抖落，她探頭看向烹茶的孟九辰，“師祖。”

“我還是喜歡你叫我九。”孟九辰擡眼，笑眯眯地望着她。

宋祈安讪笑，沒有出聲，躊躇着坐到九對面的蒲團上。

一碗熱茶被塞入她的手心，孟九辰道，“凍壞了吧，喝點熱茶暖暖身子。”

“謝謝你，九。”宋祈安捂着茶碗，一股暖意從手心蔓延至全身。

孟九辰道：“今日的靈山門很熱鬧。”

宋祈安看着孟九辰，唇角輕勾，點頭。

“以前我在的時候，靈山門每日都是熱鬧的模樣，可真懷念那時呢。”孟九辰撐着下巴，看向亭外的落雪，回憶着從前的光景。

他轉眼看向宋祈安，臉上帶着歉意，“抱歉，是我的緣故才讓靈山門變成了如今這番模樣，你一人撐着實在是太辛苦了。”

孟九辰是橫空出世耀極一時的醫修天才，他的出現讓原本平平無奇的靈山門登上高階，一時之間無數修士前來巴結，可那時候的孟九辰心高氣傲，他看不慣世人的巧僞趨利，不願虛與委蛇，甚至接勢打擊那些他看不慣做派的宗門。

他實在是太傲了，天才又如何，他隻是一屆醫修，人們想要碾死一個醫修很容易，他死後，原先被他打壓到不能喘氣的宗門蠢蠢欲動，終于在後來的某一年，他們喘過一口氣，對着日漸敗落的靈山門群起而攻。

他還記得在素女坐下時，他看見靈山門在一夜之間内憂外患，分崩離析，是他種下的因，卻讓眼前的少女承擔了這沉重的惡果。

可他卻隻能看着，無能為力。

宋祈安對上九複雜的眼神，不知該作何反應，隻能無措地端起茶碗，輕抿一口。

“将手伸出來。”孟九辰道。

宋祈安不知道他想做什麼，隻是直覺孟九辰不會傷害自己，于是乖順地将手攤開，伸至他的身前。

他在掌心寫了一個“醫”字，一股暖流順着他的指腹傳入宋祈安的體内。

全身的靈氣被調動流轉着，宋祈安閉上眼睛感受着體内靈氣運轉的軌迹，幹預着将靈氣一一捋順。

再次擡眼之時，她體内的靈氣變得更加純淨。

“謝謝你，九。”宋祈安眯眼笑着。

“是你自己捋順的。”

九的話音未落，便伸手在宋祈安的眉心一點，一個紅色的印子落在她的額間。

她聽見九的聲音響起：“你會記得我。”

下一瞬，狂風大作，雪花狂舞，成團的雪從山頂呼嘯滾落，瞬間将溫馨的亭子吞噬。

“九……”她逐漸失去了意識。

清晨的陽光透過雕花，落到地上，在木闆上映出繁瑣的紋路。

“呃——”宋祈安隻覺得大腦脹痛，她緊閉着眼睛，捂着頭。

醉宿的感覺十分難受，可更加讓她難耐的是腦中忽然多出來的幾段記憶。

原來那個白色的身影是孟九辰……

她緩了一口氣，将手從臉上移開，睜眼便對上了一雙憂心的琥珀色的眸子。

昨夜醉酒的記憶湧了上來，她一時感到窒息，眼神飄忽裝作無事發生地方模樣，問道：“你怎麼還在這裡。”

“我來把一切告訴你。”

宋祈安賭氣般轉頭看牆，“你不是讓我不要管你的事情嗎。”

“祈安，不要生我的氣。”燕南飛歎了一口氣，将她的頭掰開，強迫她與自己對視。

他的聲音像滾在荷葉上的水珠，溫潤卻又清冷，“你想聽我的故事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