綠意盎然,翠竹随風搖擺,空氣中透着竹的清香,泉水泠泠響着。
在群竹之中,紙錢在火焰中扭曲,晚風将它們刮起落下星點紙灰,石碑經過風吹雨打卻依舊嶄新,可見每日都有人前來擦拭,石碑之前擺放着酒水水果。
宋祈安蹲下身将一封信紙投入火焰之中,火光在她黝黑的眸子裡跳躍,她笑的勉強,聲音更是有些苦澀,“老三,我幫你複仇了,好好去投胎吧,下一世可以來靈山門當我的弟子哦。”
她親眼看見歐陽皓念的靈魂消逝,深知投胎與來世都已經沒了機會,卻不斷地祈禱着那一絲機會。
瓷瓶被擺在歐陽皓念的墓前,宋祈安蹙眉擡眼嘴角卻又是勾起,似哭似笑,“我把毒曼語帶來了,她的靈魂就在瓷瓶裡,靈火在裡面燃了三天三夜,今天她就會徹底死去,再無複生機會,你看我承諾你的事情全都做到了吧。”
她的手顫顫巍巍的撫上墓碑,淚瞬間從眼眶中流落,聲音已經不成語調,“你當時疼不疼呀。”
她哭了有一會,被朱紫宜從地上牽起,“歐陽肯定不希望你哭成這樣,他就喜歡你笑着的樣子。”
徐雪林握着三柱香,閉着眼睛神情認真地拜了三拜,“歐陽,謝謝你。”
——謝謝你收留了那個流浪的我,讓我有一個遮風擋雨的住處,謝謝你讓我光明正大地學劍不用四處偷師,謝謝你介紹了這麼多朋友給我,千言萬語我不知道應該怎麼去感謝你。
朱紫宜伸手撫去宋祈安臉上的淚珠,她倒了酒遞給幾人,“我們四人最後再幹一杯吧。”
酒被一飲而盡,而屬于歐陽皓念的那一份被潑在了石碑前的土裡。
朱紫宜半垂着眼看着刻着名字的石碑,“歐陽,其實我們以前也挺不對付的,不過我不是對你有意見,就是……有一些别的理由,但那都是過去的事情了,總之你在那邊要好好的呀,我們也會好好的,我會站到宏天門的頂層盡我最大的能力守護住世間的太平,我們的願望一定會實現的。”
竹葉聲澀澀,如同回應一般。
夕陽西下,飛鳥四散,幾人離去。
靈山門内。
宋祈安看着收拾包袱的徐雪林,伫立不敢上前,聲音遲疑,“徐師兄,你……你要走嗎?”
“嗯。”徐雪林擡頭望她,臉上露出和煦的笑,“我想清楚我要去做什麼了,當初我們不是約定要掃清世界黑暗嗎,我又正好了無牽挂,去做一個遊俠四處懲惡揚善也挺不錯的。”
“那你就是要走了?”其實徐雪林已經說的很清楚了,可宋祈安偏偏就要再次确認。
徐雪林點頭,“嗯,祈安你若是找我,我随時都會回來的。”
宋祈安的頭腦一下變得空白,她輕聲好,後來不知怎麼的離開了屋子。
每當她心煩意亂之時,總會來到靈山門内紮的那架秋千上,正如現在,她坐在秋千上,用腳輕輕點地,讓秋千離地面遠一些,看着天幕,眼神空洞。
其實她很理解徐雪林的想法,可總歸是有些傷感,卻又不敢讓徐雪林看出這份傷感而影響了自己的決定,她不樂意因為自己而影響别人的抉擇。
身邊的人總是來來去去,停留幾息便會離去,獨留她一人在原地,可……人生就是這樣的,她應該習慣的,父母,師父,朋友,總有離開的時候,沒有誰能一直伴在聲側不是嗎。
她歎出一口悠長的氣,秋千吱嘎吱嘎,托着她,也托着她那顆疲憊的心。
熟悉的氣息傳來,有人站在了她的身後,宋祈安輕微回頭看見那雙漂亮的琥珀色眸子。
燕南飛注意到她的臉色不好,溫和笑着,“祈安,有什麼煩心事嗎?”
宋祈安沒有出聲,隻是輕輕搖頭,但明眼人都能瞧出她此刻的心情不豫,更何況是燕南飛。
“真的沒有嗎?”燕南飛的手試探性地搭到了宋祈安的肩頭,“其實你可以告訴我的。”
這句話輕輕飄到宋祈安的耳中,她也不知該如何做出反應,畢竟心中的那點想法她自己也覺得搞笑,不知為何她便開了口,“徐師兄要走了,我有些難受,可我知道他遲早會離開,就像你也遲早會離開,所有人都會離開。”
見宋祈安沒有反抗,燕南飛虛落在宋祈安肩頭的手徹底放了上去,“我知道,徐雪林他們三個就像宋晟一樣,是家人,家人離開自然是會傷心的。”
——是啊,她和徐雪林他們相處已經許多年了,有段時間更是日日夜夜地待在一起,他們早就是家人了。
她輕笑,“你說的也對,其實你在我這也和家人一樣了。”
燕南飛搭在她肩上的手一抖,呼吸一窒,“我怎麼能和他們一樣呢?”
宋祈安見他的反應大,有些奇怪地望着他,眼神單純,絲毫也沒有意識到。
燕南飛聽見自己的心碎了的聲音,他吸了一口氣,将那顆心合上,解釋道:“我怎麼能和他們比呢,我在你身邊的時間哪有他們長啊。”
他這話宋祈安倒是不認可,隻見宋祈安搖頭,眉宇堅毅滿臉的認真,望着燕南飛的黑眸像是在看珍貴的寶物,“你怎麼能這麼說呢?”
她的眼神讓燕南飛心驚,方才被說和宋晟一樣是家人的不快被一掃而盡。
“情誼不是時間決定的,即便我認識他們的時間比較久,可這不代表我們的情誼就比我和他們的差。”
“嗯嗯我知道的。”燕南飛敷衍答安,生怕宋祈安再說出一些讓他難受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