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玉川回來的時候,青冥的這幾個師兄弟,正圍着竈台吃飯。
山門前有靈陣,陣法一動,幾人便有感應。隻是這靈力變化相當富有規律,不急不躁,一看便知是個懂得解陣的人。
整個青冥,如今唯一不在的,就是大師兄裴玉川了。
幾人連忙丢下碗筷起身,一齊去前門迎接。甯玉光先快步繞到後面房舍叫段玉樓,再一同前去。
裴玉川時年不過也才二十歲,青山雪地裡直立的身姿,雲鶴松柏般逸雅。
他裹着厚實的外袍,左肩一個小包袱,和他走時帶的一模一樣,兩肩卻各多了一個大包袱,難為他如此,行路卻還不顯狼狽臃腫。
師兄弟們齊齊迎上來,口中喊着大師兄,将他肩上包裹取下。
卻見他身後,還跟了個十二三歲的小少年,身形瘦弱,目光倒是明亮,肩上也背着兩個不大的包裹。
于是甯玉光便上前去,要取那兩個包裹。
少年猶豫了下,看了眼裴玉川,這才對甯玉光行了一禮,恭敬道:“喬譚多謝師叔。”
裴玉川這回下山之前,白及已答應了他可以收徒,這便是他收回來的徒兒了。
青冥弟子,哪個不是絕佳根骨?師兄弟們修煉多年,打眼一望,便知這喬譚是個不錯的苗子。雖然年紀不算小了,有些遺憾,但加以培養,日後也能有所作為。
裴玉川一一向喬譚介紹。最後一個輪到段玉樓,裴玉川将他上下打量一番道:“小六過年就十七了罷。看着今年長個兒了,變化大,快與我一般高了。”
裴玉成乃是裴玉川的族中胞弟,性情活絡,此刻笑道:“兄長未見小七,女大十八變,才是不一樣。”
裴玉川勾唇笑了笑,道:“是嗎?”
他的樣子似乎是想象了一番,卻一帶而過,轉頭與喬譚道:“還有個小師叔白沫涵,是個姑娘家,也就比你大一歲。想來是在午休了,回頭再見罷。”
他與衆人簡單寒暄兩句,道:“我先帶喬譚去見師父。”
山門守陣一動,白及必然有所察覺。他一貫飯後要飲茶,休息一陣才午休,裴玉川回來後不能不去,又不想多言打擾白及休息,打算回頭再與師弟們說話。
于是衆人便帶着裴玉川的東西,和他一起走到居舍。裴玉川帶着喬譚叩了白及的門,進去問安。師兄弟幾人拿着行李,去了裴玉川屋中等待。
他身上多出來的那兩個大包袱,顯然是給他們帶回來的禮物。裴玉成和甯玉光手快,一人一個将包袱拆了,把裡面的禮物取了出來。
裴玉川細心,禮物也是認真挑選過的,此刻一件件看過去,一眼便知道是送給誰的。
“小六,你的劍!”
段玉樓眼疾手快地擡手,接過甯玉光扔過來的長劍。出鞘一看,劍身鋒利削薄,輕巧明亮,上镌二字“寒霜”。
那是一柄難得的寶劍,又與他輕快身法相配,顯然是裴玉川特地選的。
段玉樓之前的确說過,想要一把新劍,隻是好劍向來可遇不可求,青冥山上又歲月靜好,有劍也無用武之地,這事便這樣閑置了下來。
裴玉川尋回的這把寒霜劍正合他心意。段玉樓拿在手裡,順勢就挽了幾個劍花,劍光清寒,劍鳴清越,他心中甚是喜歡。
那邊幾人已經分完了裴玉川的東西,甯玉光四下裡點了一遍,疑道:“怎麼沒有小七的東西?”
張玉山抱着自己那一套七色玻璃壺盞,眼神半分都沒挪過來,隻是口中随意道:“老大平素最疼小七,就是沒有給師父的份,也必然有小七的份。”
這倒是沒錯。裴玉成和甯玉光眼睛往裴玉川的那個小包裹處瞄了好幾眼,最終也沒敢拆開來看。
段玉樓坐在窗口看劍。
沒過太久,喬譚從白及房中退了出來。他聽話地向右走,果見一處未關閉的房門,正是裴玉川的房間。
裴玉成先看見了喬譚,便問他道:“出來了?你師父呢?”
喬譚對衆人還不熟,略拘謹道:“師祖說還有話同師父說,叫我先出來了。”
段玉樓就坐在窗邊,看着喬譚站在外面回廊,并不入内,于是幹脆起身,拿起那兩個小包裹出去,同喬譚道:“走罷,我帶你去你的房間。”
喬譚道謝,要接自己的包裹,段玉樓也就沒和他客氣,将包袱給了他。
他們走到一處緊閉的房門前,段玉樓道了句“看好”,右手長指幾下撥弄,将獸頭鎖解開,問道:“記住了嗎?”
喬譚哪裡見過這樣生動的鎖扣。那漆盤上的獸頭恍如活物,被段玉樓撥弄幾下,像是從睡夢中驚醒,做出了幾副猙獰的表情,這才乖巧地一分為二。
喬譚點頭道:“記住了。”
段玉樓幾下将鎖複原,退到一邊,道:“你來開。”
喬譚試探地伸手,那獸頭眼珠轉幾下盯住他的動作,獠牙血口,仿佛下一刻就要咬住他。
喬譚心裡有些害怕,在獸頭注目下,手伸得有些遲疑,但到底是完整無誤地解了一遍,獸頭分為兩半,房門卻沒開。
他以為是自己記錯了,有些疑惑地看向段玉樓。
“你還沒正式拜入青冥,未習得修靈道,身體内未有靈氣積攢運行,自然打不開,以後就好了。”
段玉樓解釋完,伸手放在獸頭上一推,房門便輕巧地打開。
他一邊向内走一邊道:“年前都特意打掃過,房間裡是幹淨的,如果你有什麼需要,我們幾個都可以來找。這裡的門鎖都是如此,隻防君子,不防小人。若有事由,進便是了,均無妨礙。但我們幾個倒也罷了,隻有一個人,你莫要冒犯。”
喬譚知他說的是青冥唯一的那一個女弟子,連忙應道:“是,喬譚記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