卻忽然,平滑的斷口穩穩指向跪坐地上的曲雲織,破空之聲響起時,劍刃已險些割破那截脆弱的頸項。
關鍵時刻,萬俟逐鹿緊握劍柄,慢悠悠抽回青雲劍。
曲雲織卻受到不小的驚吓,後知後覺捂住脖頸,依然能感受到殘留肌膚的寒意。
“走了。”沒必要從此人口中再作詢問,魔尊于是招呼小跟班,大跨步離開。
宋逾緊趕慢趕跟在他身後,“老大,那女人該怎麼處理,是繼續做成丸子嗎?”
他還在糾結丸子的問題。
萬俟逐鹿隻說:“留着,帶回魔域。”
宋逾應了聲,接着反應過來不對,“又不能做成丸子,又沒法問出些什麼,留着幹嘛?”
難不成真被勾引到了?
想法冒出來的一瞬,他自己都被驚到,腳步一錯差點摔倒,擡起頭難以置信望向魔尊後背。
據他多年以來的了解,老大可不是愛使壞吓唬人的魔,卻在最後反常地拿把斷劍恐吓那個人族女子。
老大動心了?
他們不近女色的魔尊被玷污了?
宋逾痛心疾首,臉色像被打翻的調色盤,缤紛極了。
萬俟逐鹿要再不解釋,他擔心自己從今往後風評被害。
“想多了,這柄劍不是我刻意使壞才沖出去,而是自行對那女人産生了殺意。”他險之又險攥住劍柄,才沒發生血濺當場的事。
眼下青雲劍已沒了動靜,魔尊手上一松,劍身便毫無反抗落回影子裡。
“名劍護主,隻會對心懷不軌之人有敵意。”
萬俟逐鹿說到這裡,唇角微挑,眼神由一開始的漫不經心轉變為興奮。
“也就是說,玄微之死,和那女人脫不開幹系。”
*
魔尊走後,曲雲織緩緩松開捂在脖頸上的手。
那些迷茫、狼狽、心有餘悸,一切脆弱而動搖的神色也随之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極深的漠然。
第一步勉強算是成功了。
她心想。
接近魔尊,誘他動心,最後将其殺死,獲取他身上的魔族至寶。
修真界共有人魔神妖四族,每一族都有着各自的至寶,據說乃天地鴻蒙所化,四族至寶齊聚時能引動天道,更改法則。
十年前,她的族地發生了一場災難。
白虹貫日,林間蟲鳴鳥叫盡皆蟄伏,周遭陷入異樣的寂靜。
随後所有的聲響在同一時刻爆發,大地龜裂,岩漿肆無忌憚地湧現,濃煙與黑雲像某種龐然巨物傾軋而來。
昔日安甯的故鄉眨眼成了無人的死地。
這絕非人力所能及,而是天罰。
她生活在這片故地的族人,不知遭了什麼無妄之災,此後也将被困于此地經受永無止境的折磨。
唯有她和青梅竹馬,也就是後來的玄微仙君成功出逃,撿回一命。
隻可惜二人不幸失散,許久後才再度重逢。
想要解除族人身上的天罰,就隻能借四族鴻蒙至寶之力。
至寶總是随機出現在一人身上,那人往往天賦高強,曆經磨難,逆境中獲得無與倫比的成長,又被戲稱為氣運之子。
但不是所有氣運之子都有跨越困境的能力,大多數英年早逝。
目前修真界并沒有從氣運之子身上搶走鴻蒙至寶的方法,就連氣運之子自己也無法轉移,唯有他們死後至寶才會自行尋找下一任持有者。
如此循環往複,生生不息,鐵打的鴻蒙至寶,流水的氣運之子,所以至寶也被視為一族氣運的象征。
曲雲織也不知為何,許是她功法特殊的緣故,能通過引氣運之子動心,以愛情這種利她的情感,将氣運之子殺死後,從而做到欺瞞鴻蒙至寶的所有權。
這種能力還是在玄微仙君身上試出來的。
青梅竹馬一場,同樣懷着拯救故土的目标,她本也不打算殺他,奈何他走錯了路。
既然已經動了手,不如把事情做到底。
曲雲織索性借玄微仙君的葬禮,将下一個氣運之子魔尊引了過來,本想給二人的初見留下點深刻印象,以方便後續的攻略。
沒曾想魔尊性格如此狂悖,竟公然将她擄走。
比起留在仙宗處心積慮尋找與魔尊見面的機會,還要對付一群狼子野心的修士,曲雲織索性順着魔尊的意思不做反抗,乖乖被帶到魔域。
她起初給自己寫的劇本是“死對頭的遺孀”、“金絲雀複仇記”,奈何魔尊不為所動。
啧,怎麼這麼挑呢?
曲雲織一想到這點就很不爽,尤其回想起魔尊時刻挂在嘴邊的“玄微”,以及對自己的蔑視。
魔尊眼裡隻看得到強者。
菟絲花的劇本固然香,但對他不适用。
于是曲雲織順理成章轉變了路線,在魔尊以魔氣催動亡夫的青雲劍時,稍微做了點手腳。
正是為了告訴他,你眼中的強者死于我之手。
寡婦一朝翻身變毒婦,夠刺激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