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說本尊是鴻蒙至寶九幽水的傀儡?”萬俟逐鹿不禁嗤笑出聲。
希辰臉上沒了表情,嗓音淡淡,“事實本就如此。”
“況且。”他頓了頓,說出一條鮮有人知的情報,“九幽水擁有洗筋伐髓的功效,足以讓魔族脫胎換骨。”
“魔尊陛下真身不過一隻魍魉,是如何憑一己之力登上高位?”
希辰說着,唇角揚起嘲弄的弧度,“就連你身邊那個雜種魔族都擁有化形的能力,難道不是依靠九幽水才獲得如今成就?”
曲雲織的注意被這番話吸引,九幽水原來能改善資質,她也是第一次知道。
她望向魔尊,等待他的回應。
萬俟逐鹿手上力道加重,直到見希辰眼中流露真切的痛苦,才緩緩松手。
比起希辰的質問,雜種二字令他覺得無比刺耳。
“可笑。”這是他給出的評價,“九幽水自我出生一直伴我到死去,這與你們口中與生俱來的天賦有何區别?本尊一路走來可從未借助外力。”
希辰還不至于被這番詭辯說服,無所謂地笑了笑。
萬俟逐鹿見不得他從容,拖長尾音,愈加顯得輕慢,“還是說你在嫉妒?”
希辰有些茫然,不明白他說這話的原因,他有什麼可嫉妒的?
萬俟逐鹿娓娓道來,三言兩語戳中希辰心中最刻骨的傷疤,“你根骨被毀,此生止步于洞天境,而九幽水掌握在本尊手中,不如像你口中的雜種魔族一樣,向本尊搖一搖尾巴,吐一吐舌頭。”
“本尊說不定能施舍給你恢複資質的機會。”
“!”希辰顯而易見被激怒,呼吸急促,胸膛一陣起伏,垂在膝上的手緊攥到發白。
可他終是忍下了,沒有發作。
萬俟逐鹿沒等來他的反撲,深深看他一眼,拽着那頭長發往後一扯,與希辰拉開了距離,像是與他說話都覺索然無味,隻吐出簡單的兩個字。
“蠢貨。”
“還說本尊是九幽水的傀儡,真正的傀儡是誰還不清楚嗎?”
希辰面色壓抑到極點,漠然道:“魔尊陛下是什麼意思?”
萬俟逐鹿:“本尊就問你,這雙早該瞎了的眼睛為何還能再次施展神通?”
不等希辰回答,他自己先說了,“是用了神族秘術,對吧?”
希辰靜默了片刻,終是點頭。
又與神族扯上關系了?
曲雲織愈發覺得自己這趟來得值。
隻聽萬俟逐鹿說:“你以為為何本應束之高閣的神族秘術被你輕而易舉地得到,又為何九幽水能夠洗筋伐髓隻有你們守舊派才知道?”
“為何本尊當年報偷襲之仇,還特意留下了幾條漏網之魚?”
“為何剛穩住魔尊的地位,就急着對妖族開戰?”
希辰沉默不語,魔尊即位後做的第一件大事,除了頒布禁令就是向妖族宣戰,此戰過後魔族直到現在,都強行占據了妖族聖地鬼哭崖。
所以是為了什麼?
理由他好像隐隐明白了,但又不甘心承認。
萬俟逐鹿可不會顧及他無聊的自尊心,“衆所周知,神族居于雲上天,不可擅自下界,妖族就是他們在俗世的耳目與爪牙。”
“而你自诩高傲,竟連手底下的魔裡混入神族奸細都不知情,無知無覺被他們挑唆,淪為對付本尊的傀儡。”
希辰面色一白。
他素來清高、傲慢,對自己永遠深信不疑。
就連被魔尊多次羞辱,也要維持基本的得宜與體面。
他以為自己才是那個“衆人皆醉我獨醒”的存在,看穿所謂氣運之子的騙局,高高在上俯視着魔尊。
可事實卻是,他才是那個醉了酒的跳梁小醜!
以往那些裝模作樣的驕矜,現在看來不過是無知的沾沾自喜。
他究竟在不知情的時候露出了多少醜态?
希辰抿着唇角,眉頭皺得死緊,俊秀的五官像是蒙了層陰翳,長發被粗暴地扯得淩亂,如同潔淨無暇的新雪被狠狠碾上幾個帶泥的腳印,诠釋了何為灰頭土臉。
他感到前所未有的屈辱與狼狽。
别過頭,唯獨不想在魔尊面前被看了笑話。
萬俟逐鹿強硬地掰過他的下巴,挑了挑眉,“不就是在本尊面前出了這麼一次醜,至于嗎?”
希辰緊咬牙關,不願洩露隻字片語。
他原以為自己刺殺魔尊失敗,難逃一死,也做好了從容赴死的準備。
可當真相赤裸裸被魔尊擺在他面前,臨到頭得知自己才是那個任人擺弄的傀儡。
他忽然有些不甘心了。
這難道就是魔尊的打算,讓他維持不了淡然的面目,滿懷怨憤地死去?
萬俟逐鹿笑了一聲。
他松開希辰,行走時衣擺獵獵揚起,屈膝踩着台階,以一個略顯放肆的姿态端居主座。
如同一個發号施令的君主,他說道:“本尊給你一次機會,清理守舊派勢力,揪出那些可恨的神族奸細。”
“一雪真正的前恥,如何?”
希辰愣住,反複确認了許久他剛才沒聽錯。
他擡頭,睜開那雙奇特的眼睛,深深注視着魔尊。
半晌,他重新低下頭去,以示臣服之姿。
“謹遵鈞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