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雲織這才堪堪回神。
她從魔尊那張黑不溜秋的臉上看不出什麼,視線下移,才瞥到自己的手已經貼上他小腹。
曲雲織眨了眨眼,不以為然。
肢體接觸也是提升好感的一條渠道,這樣想着,她心安理得繼續摸了下去。
魔尊從未有過與人如此親密接觸的經驗,從起初的渾身僵硬無所适從,再到瑟縮退避,直至敏感點被逐一挖掘,身體虛軟,一觸即潰。
曲雲織沒費什麼力氣,輕輕一推,便将他推倒在了床榻上。
床帳散下,影影綽綽映出二人身形。
曲雲織跨坐在魔尊腰身,驚奇地發現她指尖如同穿透一張薄薄水膜,進入到了影魔的身體裡。
萬俟逐鹿咬緊齒關,仍是不由自主洩露一聲悶哼。
影魔本就是一團聚散無常的影子,他作為其中至強者才有能力化虛為實,可仍是如水一般流動無定形的,沒想到這時給予了曲雲織方便。
他清晰地感知到自己的内髒被微涼的指尖觸碰,那是從未有人到訪過的地方,一種禁忌被觸犯的不适,與随之而來更大的刺激轉瞬席卷了他的心智。
曲雲織低低地笑了笑,就像發現什麼前所未見之物,帶着滿臉狀若無辜的好奇,與興緻勃勃的探究欲,将手探得更深了些。
從纖細修長的食指,緩緩推進到中指與無名指,再到五根手指齊齊沒入,等魔尊的皮膚艱難吞下她的手掌,剩下的手腕部分要進去就變得輕松了許多。
自魔尊的肝髒處開始深入,用力往上頂去,刺破了橫隔膜,直達胸腔中那顆跳動的心髒。
曲雲織手指輕柔地撫弄着魔尊的心髒。
魔族至強者的命脈此刻就掌握在她手心裡,一手就可攏住的程度,如此的脆弱小巧,惹人憐愛。
似乎是因為恐懼,亦或是某種難言的興奮,血液飛速上湧,心跳頻率愈加快了,不停歇地鼓脹與收縮,每時每刻都在躍動,撞擊在她的掌心,讓她能直觀地意識到這是一條鮮活生命的源點。
曲雲織臉上泛起了酡紅,急不可耐垂眼,想看看魔尊此刻的神情。
影魔的皮膚随着他情緒激烈翻湧,體表如同星雲的色彩變得愈加濃豔欲滴,像是起了一場海上風暴,極速流轉着。
萬俟逐鹿微張着唇,極盡壓抑與克制,喘息聲帶着支離破碎的顫抖。
緻命處被不輕不重地把玩,瀕臨死亡的恐懼和快感一波又一波沖擊他的心神。
萬俟逐鹿雙腿緊繃,手在床單上胡亂摸索,似乎是溺水之人迫切地尋求一個支點,可四處皆茫茫,他神智暈眩,隻能恍惚又空茫地睜開眼,無助地攥緊十指,在床單上抓出淩亂的褶皺。
曲雲織俯身,憐愛地吻了吻他濕漉漉的眼皮。
萬俟逐鹿遲鈍地轉頭看向她,過了好半晌才反應過來,那是曲雲織第一次主動吻他。
他好似清醒了一些,又好似沉溺得更深了。
*
夜深了,二人玩鬧了一場,累得沉沉睡去。
忽然,一陣微不可聞的窸窣聲響起。
曲雲織翻身,在一片粘稠的黑夜裡默默凝視魔尊的背影。
眸光冷徹,全然不見半分旖旎。
心想,她終于抓住了魔尊真正的弱點。
這是一個複雜又純粹的人。
組成他人格的大緻可以分為兩個部分,對強者的征服,和對弱者的體恤。
曲雲織依靠前者獲得了魔尊的心悅,卻萬萬沒想到被後者絆住了腳步。
就如同魔尊白日裡所說,如果将她與魔族放在同一個天秤,魔尊永遠不可能偏重向她。
對弱者的體恤帶給他的是作為魔尊的責任心。
正是這份深厚的羁絆,使得魔尊無法全心全意愛上她。
魔尊的提案很好,人魔兩族得以共赢,既能約束魔族獵食人族的行為,還能讨伐神妖二族,同時也許諾了她收集四族至寶。
可她并不認同。
因為魔尊許是誤解了一點,她提出改寫魔族食人的天性,從來不是為了人族安泰。
人族怎麼樣關她屁事,她隻想拯救自己的家人于天罰,其他更宏大的東西她根本無暇考慮!
要不然就不會明知太乙天書事關人族氣運,也要強行奪過來。
她隻是一直很讨厭魔族。
曲雲織眼神無比平靜,緩緩伸出了手,朝向魔尊那截毫無防備的脖頸。
對她來說,獨自一人收集四族至寶,與和魔尊合作征讨神妖二族,難度其實大差不差。
後者耗時甚至更為長久。
而她隻想以最快的速度救族人于水火之中。
所以口頭答應魔尊的聯姻請求,穩住他,讓他卸下心防。
然後踢開她這條路上最大的絆腳石。
她能做到的。
曲雲織告訴自己。
她最擅長玩弄人心不是嗎?
挑撥離間,讓魔尊衆叛親離,那些牽絆住他的,他最在意的,橫亘在二人之間的東西通通被她毀去。
踐踏他改變魔族現狀的願景,使他不被所有人理解。
讓魔尊淪落到一無所有,孤立無援。
徹底毀了他!
這樣他就能全身心屬于自己。
之後順理成章殺了他,奪走他身上的九幽水,再然後改換身份潛入妖族,直指下一個目标。
曲雲織眼底幽邃無光,像是沉澱了這世上最深最濃的黑暗。
在她的手即将觸到魔尊之時,眼前不期然浮現他一張毫無雜質的幹淨笑顔。
“……”
曲雲織終是收回了手,背過身去。
罷了。
在她不知道的地方。
萬俟逐鹿睜開一雙毫無睡意的眼睛,在黑暗中靜靜凝望了許久,直至聽到身後人逐漸平穩的呼吸聲。
他輕輕一哂,阖目睡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