卻是步妄語挑了下眉頭,伸手指向死去多時的屍體。
隻見無頭屍身搖搖晃晃從地上爬起來,手胡亂地摸索,而胸口被洞穿的那具貼心地将頭顱遞到他手邊。
無頭屍身很有禮貌地鞠了下躬,将腦袋安在脖子上。
如同上演一出滑稽的默劇,兩具氣息斷絕的屍體轉向室内的活人,聲音便是從心髒破洞的那具傳出來。
看到眼前似曾相識的場景,段幹鴻哪裡還不知發生了什麼。
“屍魔,仲淩尉。”
在魔域邊境與他對峙許久,自然清楚他惡心至極的手段。
事情來龍去脈被仲淩尉得知,就代表他背後的魔尊同樣一清二楚。
那還玩個屁!
段幹鴻松開了鉗制步妄語的動作。
仲淩尉操控屍體點了點頭,“辛苦段幹大人看護陣法核心,還将麟符的線索無私公開,魔尊陛下說他事後自會按功行賞。”
随後,屍體無神的眼睛看向步妄語,一雙瞳孔早已渙散多時。
“還請庚楚殿下随我走一趟。”
*
“這就是麟符?”
萬俟逐鹿對着太陽,打量手中一塊光暈流轉的器物。
材質似金非金,似木非木,镂刻成一隻活靈活現,眼瞪如銅鈴的昂首麒麟,觸手的地方還會有金色脈絡亮起,一呼一吸仿若有生命。
仲淩尉站在他身後不遠處,回答,“至少庚楚殿下說是的。”
萬俟逐鹿随口道:“他早不是太子了,叫他殿下做甚?”
仲淩尉順從地改了口,“哦,那個人魔混血的小鬼說這就是麟符。”
萬俟逐鹿:“……”倒也不必如此上道。
他收起麟符,握在掌心,若有所思般低聲呢喃,“就是這玩意兒強行控制了邊境成千上萬的魔族,逼他們一舉一動聽由命令行事?”
仲淩尉眨了眨一雙沒精打采的下垂眼,知曉魔尊這話不必他回答。
然而下一刻,他懶散的眼瞬間睜大。
隻見魔尊五指一攏,竟毫不猶豫将掌握邊境千萬大軍的麟符,就這樣輕描淡寫地捏碎!
碎屑撲簌簌落下,切面上宛如血液的金色亮痕急促閃爍,慢慢熄滅下去。
麟符就此徹底被損毀。
仲淩尉忍不住開口,“魔尊陛下——”
說到一半他嗓音漸漸遲疑,他該說什麼,東西毀都毀了。
萬俟逐鹿知他心中猶疑,拍了拍掌心殘留的粉塵,“我又不搞獨裁專制的那一套,這種在子民身上帶鐐铐的東西,根本沒有存在的必要。”
他尋找麟符的初衷,本就是為了毀掉它。
仲淩尉視線落在滿地黯淡的碎片上,“但願陛下不要後悔。”
萬俟逐鹿不屑輕嗤,換了個話題,“也就是說那個人魔混血聯合了曲夫人,打算破壞此次聯姻?”
仲淩尉:怎麼說得像混不吝小鬼頭,挑唆一個老實本分的寡居女人做壞事?
分明那女人才是主謀。
“魔尊陛下說的對。”仲淩尉都懶得反駁魔尊。
萬俟逐鹿漫不經心道:“曲夫人身邊才有奸人趁虛而入,你去幫我看顧着點。”
“是。”
*
“所以,上任魔尊之子其實是個人魔混血。”
“魔尊疑心段幹鴻手中并沒有麟符,于是借着他的行動順藤摸瓜找到了正主。”
曲雲織默念了一遍從仲淩尉口中聽到的前因後果,不由笑出了聲。
真是好樣的。
作為上一任魔尊的獨子,舉目無親的境地下非但沒有逃往邊境,反而冒險藏入王城,一藏就是這麼多年沒被發現。
手握足以造成魔域動蕩的麟符,卻直到今天這個關鍵時刻才打算動用。
好心計,好隐忍。
偏偏在最後關頭洩露了身份。
還盡給她添麻煩!
曲雲織冷冷地想着,交給步妄語的任務是破壞禁靈陣法,實則上清仙宗早有應對策略,将一個不算太重要的環節交給來曆可疑的人魔混血。
給他一個自證的機會,同樣也存了拿他當誘餌的心思。
仙宗行動的關鍵,還是在她身上。
若曲雲織能成功偷襲重創魔尊,仙宗就可以毫無顧忌地撕毀盟約,以上清仙宗為首其他宗門自然一呼百應。
可惜她現在身邊被派了個仲淩尉跟随,監視她的一舉一動。
重創魔尊的時機沒那麼好找了。
曲雲織詭谲的目光落在仲淩尉身上,思忖該如何打發了這個跟屁蟲。
她的手摩挲發髻上一支銀钗,這把暫時僞裝成首飾的誅邪劍,是她目前唯一重創大魔族的手段。
本該留給魔尊的,難道要在這裡就用掉嗎?
仲淩尉神色淡淡,俨然一尊冷硬的石雕,恪盡職守杵在一旁,也不知是否察覺曲雲織的殺意,此刻忽然有了動作。
他屏退了侍從,嚴嚴實實關上門扉。
這是想要做什麼?
不管了,他自己送上門的機會,不用白不用。
曲雲織的銀钗已握在手中,昏暗下來的室内,钗尖一點寒芒閃爍,指向他的無知無覺的後頸。
仲淩尉深吸一口氣。
不及轉身,就一個滑跪撲倒。
“别動手,自己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