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後的電幕突然響起粗糙的電流聲。
屠于曼轉身,藍光映在屠于曼的臉上。
她的眼睛裡映出滿屋電幕。
上面,她的身影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一塊塊藍屏和一串居中滾動的白色代碼。
幾個電幕上都是一樣的代碼,上面還打着雙引号。
“********************”
屠于曼看到這串長長的東西,莫名覺得熟悉。
似乎馬上要有什麼東西從自己的腦袋裡蹦出來,卻總差了臨門一腳。
她好像見過這個東西。
代碼,現實世界裡很常見,也許是她曾經瞟到過哪個碼農的頁面?
或者更近的,系統總是在跳動的數據流?
系統也是代碼組成的,按理說它肯定知道這些東西。
于是屠于曼問它,“你知道這是什麼意思嗎?”
這次系統給出了答案。
【偉大的智能萬歲!】那串代碼的意思是,智能萬歲。
屠于曼:“......”
【感歎号是本來就有的。】
屠于曼:……,嗯。
她站在原地等了半天,這些代碼不見新的變化。
于是屠于曼轉身推開搖搖欲墜的破木門。
寒氣撲在屠于曼的臉上,她感覺身上的血液在凝結。
外面就是街道,很寬闊,不過連道路硬化都沒做,到處都是塵土。
街道的對面還是破敗的房子,此時房門敞開着,破敗不堪。
土路上有人類模樣的行人,是雞心鎮的居民。
屠于曼的視線在他們身上掃過,居民大多衣着單薄瘦骨嶙峋,但是神情都很安靜祥和,每個人的臉上都洋溢着幸福安詳的微笑。
很貧窮詭異的小鎮面貌。
外面太冷了,溫度幾乎是到了刺骨的地步。
屠于曼:現在室外多少度?
【零下三十度。】
零下三十度,這裡居然沒有下雪?
屠于曼身上隻有一件破單衣。
即使她是玩家,身體經過了幾個副本的強化,還是覺得冷。她的手在風裡很快被凍成紫色,不一會兒就紫得發黑。
呼——
風把塵土和碎紙吹卷起來,屠于曼眯了眯眼睛,擋住飛來的沙塵。
雞心鎮的房子呈塊狀分布,殘破的房子擠在一起,牆頭用木材交錯撐着,窗戶釘上了硬紙闆,屋頂上蓋着波紋鐵皮,是屠于曼在電影裡才能看到的慘敗景象。
這些房子在殘磚破瓦野草叢生的地面上,像是被堆在一起的雞籠。
雞籠。
雞籠裡裝的算是雞嗎?
屠于曼臉上被強制挂上微笑,想,她也住在雞籠裡,這個雞心鎮的人們都住在雞籠裡。
她環視一周,除了滿大街的電幕以外,似乎什麼東西都沒有顔色,連天空都是灰撲撲的。
街上的人不算少,但是絲毫沒給人熱鬧的感覺。
在這樣灰撲撲的場景裡,這群身子佝偻得像老人的小鎮居民,表情祥和滿足卻麻木,配上他們佝偻蹒跚滿臉土色的身體,像是長期浸淫在毒品裡的瘾君子、毒蟲,面黃肌瘦、精神萎靡。
人人都丢了魂似的,隻讓人覺得詭異又荒謬,無端心裡生出悚然之感。
每一張祥和滿足的臉都構成了驚悚的一部分。
盡管如此,屠于曼暫時沒有在他們身上看出僞人的痕迹。
原生态的土地被來往的行人踩得十分結實,屠于曼一腳踏上去,“腳踏實地,重新做人”八個大字在她腦中以鬼畜的形式發光發熱。
副本有風險,私活需謹慎。
——她想過B級副本的BOSS會很難打,沒有想過在打BOSS之前自己還要挨凍。
來來往往的居民并不看屠于曼。
他們神情祥和,每個人的手上都沒有事情做,但是依然鄭重其事地散步。
屠于曼數着門牌号碼往道路前段走去,路邊的電幕顯示“偉大的智能萬歲!”的代碼。
就是對數字不敏感的人在看到這麼多重複的信息之後,也能輕易辨别出來。
屠于曼覺得割裂,這麼個生産力落後的破地方,滿大街的口号卻是“智能萬歲”。
什麼智能,人工智能?
落後貧窮的小鎮街景和代表高科技發展水平的智能光幕擺放在一起,違和得讓人不适。
就好像石器時代家家戶戶最多的采石工具是手榴彈,封建時代皇帝大臣手裡最常見的時尚單品是智能手機......
屠于曼的右胯隔着口袋的皮膚有微微粘稠之感,還有一點兒灼熱——裡面的糖塊被她的體溫融化了,散發出熱度。
這熱度有點特别,像是從糖塊本身發出來的。
周圍的人雖然穿得和屠于曼一樣少,但并沒有寒冷之色。
她注意到街上每個人的兜都鼓鼓的。
裡面裝的也是糖塊吧?
此時天上飛過一群類鳥飛行器。
至少如果沒有螳螂眼的話,屠于曼會以為那是一群鳥。
但其實不是的。
一群巴掌大小的直升機攝像頭在空中有秩序地穿過。
它們來回盤旋的時候,屠于曼本能地露出了更加安詳樂觀更加真摯的微笑,除了面色紅潤不符合外,看上去俨然是一個副本原住民。
這是智能巡邏隊,在伺察街上的行人。
這種被監視的感覺并不好,但是回家并不會讓局面更好看,因為家裡也都是有監視作用的電幕。
這裡的人類是完全被監視着的。
突然——
【叮——玩家廖青熊死亡。】
【當前剩餘存活玩家人數:9人。】
四分鐘不到,副本裡死了兩個人,這個副本幾乎是以壓迫性的強勢給了玩家重擊。。
屠于曼突然覺得壓抑得喘不過氣來。
而此時口袋中的熱度越來越高,屠于曼的大腿側傳來灼燒感,像是被火烤着。
落後的生産力、人手都有的奇怪食品、無處不在的監視器......太标志性的特點了。
曾經看過的書内容在屠于曼眼前浮現,她好像突然知道這個副本存在于怎樣的世界了。
——極權主義烏托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