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螢垂眸,目光落在最後一行數字上。
這串數字很熟悉,她一眼就能認出來。
那是她的手機号。
此時此刻,那串号碼後面标注了一行灰色小字:3分01秒。
通話時間清清楚楚,辨無可辨。
這一瞬,陶螢仿佛又一次回到那個可怕的夜晚,雷聲貫耳,噩夢驚醒。
莫尋曲起指節叩了兩下,低聲道:“你想好再說。”
良久,陶螢說:“我不知道。”
潘波從剛才到現在一直憋着沒多說,突然聽到陶螢說這話,一時沒憋住,張口便說:“不知道?你自己接的電話你會不知道?”
“如果我有的選,”陶螢看向莫尋,“我為什麼要選擇一個更難圓的謊話?”
潘波鬧不明白了,也順着她的視線去看莫尋,但莫尋繃着嘴角,眉頭都快擰成一個疙瘩了,他看不出她是信了還是沒信。
陶螢:“我也是剛剛才從你們這裡知道這件事。”
……
目送陶螢進了學校大門,潘波忍不住嘀咕:“莫隊,你該不會真信她說的吧?”
莫尋收回視線,淡淡道:“換個角度想,如果你是她,你會因為什麼原因要向警察說謊?”
潘波一愣,猶豫道:“因為我是兇手?”
莫尋笑,“假設你不是呢。”
潘波恍然,“我想自己查誰是兇手!”
莫尋看着遠處來往的行人,聲音缥缈,“現在的小孩啊,膽子是越來越大了。”
潘波也感慨了一句,“是啊,這一個個指不定以後都是當警察的好苗子呢。”
莫尋腳步一頓,輕笑一聲,聲音很輕,像說給自己聽:“難說。”
另一邊,陶螢走進教學樓,心跳還未平複,依舊狂跳不止。
張遼給她打過電話,那是他生前打的最後一通電話。
那三分鐘裡,他說了什麼?是遺言,還是最後的告别?
她再也沒辦法知道。
除非……她抓到那個偷偷溜進她房間接她電話的那個男人,或許到時候她就能從那人口中問出點什麼。
但家裡已經不安全了,那個神秘男人出入她家簡直就像無人之境,如此随意,來去自如,她的小命早就被人握住了,她卻到現在才發現端倪。
快到教室的時候,她聽到教室裡竊竊私語的動靜。
進門就看到原本應該安靜午休的同學們圍在一起,貌似是在商讨什麼大事。
“哎!班長回來了!”其中一個女孩喊道。
陶螢站在原地,“大中午的,你們不睡覺在聊什麼八卦呢?”
最靠近教室門口的男孩說:“我們是在商量要不要集體請假去參加葬禮來着,張遼畢竟也是咱班同學,不去也有點太那個了,你說是吧?所以大家一緻決定還是去一趟,但是……”
陶螢順着他的話往下說:“但是你們需要有個人去跟班主任提,不然馬上考試了,這種集體請假不用說,肯定不給批,而那個最适合的人選就是我?”
“哎哎哎,對對!就是這麼回事兒!”男孩激動地說。
衆人紛紛附和點頭。
陶螢沒說話。
衆人靜默不語。
要是陶螢拒絕,他們倒也理解,張遼一死,幾乎所有人都認為她知道點什麼内情,可實際上這兩年以來都是張遼單方面追在她身後,真要說有多了解,其實應該反過來,張遼才是最了解陶螢的那個人。
陶螢對張遼的話,不好說。
普通同學吧?又好像比那還好一點。
好朋友吧?又好像沒好到那個地步。
張遼這人,就跟沒長大的向日葵似的,天天追着太陽轉,陶螢就是那個太陽,不單單照耀向日葵,而是照耀着整個大地的太陽。
就像跟每一個人都關系不錯,但卻總讓人覺得遙遠不可及的那個人,那就是陶螢。
當天下午,陶螢就跟班主任提了。
班主任跟校方領導商議決定,同意了學生們在家長知情的情況下去悼唁,他們也會親自去一趟,以示慰問。
下午五點左右,陶螢到了殡儀館。
這個點,很多賓客都聚集在食堂附近,她是一個人來的。
幾小時前,她給林香那邊打電話問過,說是事還沒忙完,今天依舊回不來,她嘴上應着,為了不讓他們擔心,沒把這幾天發生的事告訴他們,隻是謊稱身體不舒服,所以想請假回家休息半天。
林香對她向來很信任,絲毫沒懷疑就給班主任回了消息,表示知曉她請假的事情。
約莫是電話挂斷幾分鐘後,陶螢收到了林香發來的一筆轉賬,一千塊錢,備注寫着:不夠跟媽說。
陶螢盯着那錢,為謊稱生病的事稍微内疚了那麼一秒,然後點了收錢,發了個“謝謝老闆”的表情包。
她往靈堂所在的位置走去,經過石橋時,餘光忽然瞥見一道黑影撲來。
那人動作十分利落,扣住她手腕,将她整個人往橋下用力一帶,還未反應過來便是直接翻了下去,緊接着強有力的手臂勒住了她的脖子,呼吸被突然隔斷的感覺很不好受。
陶螢一下子想到了那個帶淡淡花香的神秘男人。
他們站在橋下的陰影裡,那人貼在她身後,語氣不善,聲音喑啞:“你是陶螢?”
陶螢微微仰頭,溫熱的呼吸噴湧在那人結實的手臂上,她咽了口唾沫,艱難開口:“……嗯。”
那人咬牙切齒的聲音貼着她耳後傳來。
“你敢來這,不怕我殺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