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回她清楚地看見空氣中出現微小的顫動扭曲,就像無形的生物在盤屈遊走。
不是抹殺,是吞沒,是轉移。
B12躲藏在無形的空氣。
感受到姬蒙的生命依舊活躍,沈雲煙放下心來,眼眸一閉,靜靜等待着什麼。
下一秒,她也像之前的兩人一般消失不見。
“空氣”吞噬了她的存在。
沈雲煙感覺天地一旋,先是一陣喧鬧的人聲,然後有人扶住了她的手,将她往前邊帶。
她滿目都是紅色,紅色的衣服,紅色的鞋子,紅色的地磚,還有紅色的蓋頭。
她在一場婚禮中。
“請期之時我聽伐柯人所言,需得雙月雙日才算吉祥,故而定在了四月八日,望煙不要嫌棄急促。”
帶着她行走的男子步伐很穩,聲音清冽,低頭向她溫聲解釋着,卻讓沈雲煙的神經開始緊繃。
她壓住掀開蓋頭的沖動,問道:“你叫我什麼?”
“煙”,男人的聲音很溫柔,不解道:“你我相熟多年,怎得今日如此生分。”
“莫不是還在怪我日子定的不好”,他委屈道:“我也是第一次成親,煙合該多多體諒才是。”
“今日迎親,等到諸事完畢,我再帶你出去玩。”
沈雲煙感覺自己跨過一道門,然後被這個人帶着坐在了床邊,身旁一陣風拂過,男人坐在了她的旁邊。
“好久沒這樣和你靜靜坐在一處了,真是懷念。”
沈雲煙沒有應聲。
請期,迎親,是六禮中的第五項和第六項。
但如果是巢穴的民俗活動,那按理應該在趙召南和袁冉的基礎上構建,沈雲煙看向自己身上的古式嫁衣和地面繁複的木紋,無論哪處,都和巢穴的底調不符。
面前這個男子是B12嗎?
“你叫我煙,那我該叫你什麼?”
在沈雲煙有記憶的所有瞬間,從來沒有人能将這一個字念的如此缱绻,甚至有些肉麻。
如果現在掀開蓋頭,握着的刀能不能一擊制服眼前的新郎,沈雲煙還有些拿不準。
“煙怎麼連這種事都忘了”,男人歎了口氣:“從前喚我燈,如今的話……”
“叫我賀緒風也不無不可。”
賀緒風?
那節手骨?
莫不是B12窺探了她的記憶,才得知賀緒風的存在。
沈雲煙感覺自己的心跳逐漸變得活躍。
“不必害怕,煙”,賀緒風隔着蓋頭摸了摸她的頭,溫聲道:“外面的東西,我會幫煙處理好的。”
“迎親日怎麼會讓新娘子勞累呢。”
“你,要幫我?”沈雲煙想揭開蓋頭,卻被眼前人的手攔住了。
“如今還不是相見的時候”,他掩飾着語氣中的失落,盡量平緩道:“你且安心坐着,我一會兒就回來。”
“那些東西,快按耐不住了。”
“我想幹什麼的時候,還沒有人能攔住我。”
沈雲煙避開賀緒風的手,猛地掀開了紅蓋頭,本以為能看到眼前人錯愕的神情,卻沒想到,入目的同樣是一頂紅蓋頭。
“我就知道你肯定不聽我的”,賀緒風早有預料,有些得意:“所以我提前給自己蓋上了。”
“好了,你現在很虛弱,不想在這裡消散的話就乖乖呆在婚房裡。”
他似乎想伸手摸摸她,但還是蜷縮收回了手指。
沈雲煙定目看他,卻發現了些怪異。
賀緒風全身上下都包裹在寬袖長袍之下,除了那隻手外沒有露出一點其他的部位。
他似乎隻剩下一隻手。
那隻玉白修長的手垂在紅綢之上,觸及到她的目光時,卻像觸電一般縮回了衣袍間。
“啊,被發現了”,賀緒風笑了笑:“為了我的面子,還請煙不要說出來,假裝沒看見吧。”
“你這樣還打的過外面的東西嗎?”
沈雲煙站起身來,精準地抓住賀緒風的那隻手,也沒再管他紅蓋頭之下究竟是怎樣的,徑直把他拉起身來。
“我要跟着出去。”
“你要是敢阻攔,我回去就把你的骨頭燒成灰。”
本是威脅之話,沒想到賀緒風一聽卻認真了起來:“真的嗎?”
“那能把我的灰做成香供在你的香案上嗎?”
他反捉住沈雲煙的手,放在了臉頰的部位,隔着一層蓋頭輕輕蹭了蹭,溫柔且眷戀。
“我想那真是一件非常令人愉快的事。”
沈雲煙的手松也不是,拉也不是,最後隻能說服自己,也不是第一次遇見變态了。
尊重理解是傳統美德。
一團血霧突然爆在窗戶紙上,引起了兩人的注意。
“不能繼續談笑了”,賀緒風十分遺憾:“既然煙想要出去,那今日就随你出去玩玩。”
他的紅蓋頭轉向了沈雲煙,垂下的金色墜子搖晃着,帶着笑意:“我便先行一步,可不能讓那些東西等急了。”
眨眼間,眼前的人就已經消失。
沈雲煙眼神一淩,也推門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