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台口吻中難掩的向往與崇敬來看,惡魔之西不單單像某個被圈畫出來的地理坐标,而是一種高緯度的投射象征,隻有擁有某種奇特能力的代表才能跨越界限,就像她說的羽鳥——
為什麼她重來一次的身份是異化人,與衰落的奧旭眷族密謀而合的沒有來曆的人?
恰好能接觸到三族聯盟,恰好吞服機械人的核心源而沒有強烈的排異反應,還會在第一天就與自己的内測身份撞個滿懷。
那不就剛剛好,能讓一個“玩家”确認,自己之前的“遊戲經曆”是真實的嗎?隻是因為不知原因的穿越,才混淆了節點。
遊戲。
南葭忽然渾然一冷。
玩家戰争,是對凡瑟大陸的投射。
對于失去記憶、被混淆記憶的人而言,玩家這個身份,就是最好的安穩身心的錨點。
冥冥之中,南葭忽然從羅望望的基礎異能裡,聽見了某種聲響。
像是輕笑、喟歎,或者手一抛、投擲下一枚骰子。
彈珠、骰子、人的眼珠最終都停止轉動,南葭身形繃緊若弦,望向天際。
殘陽如血,銀月高懸。
審判庭凋敝,明祝城虛設。
有人在惡魔之西的盡頭,收攏投擲的手。
祂說。
“真無聊,重開。”
祂的輕語穿過曠野的風,借過數百年的山河起伏,送到站在廢墟前的南葭,變成了一句千萬個玩家都聽過的标語。
【歡迎來到玩家戰争。】
【故國土壤,污染深植。】
【機械狂舞,原初登殿,異化為奴。歡迎來到污染時代,你的代号是?】
污染,真的隻是被異化人污染的屬于自然人的領土?
代号,到底是為了區分玩家,提升所謂遊戲的可玩性與競技性;還是為了讓意識到“遊戲”的這批圈外之人,可以識别出困在遊戲裡的人呢?
推動造化者,亦不過盤中餐。
譬如……黃昏?
涔涔冷汗像貼骨的冰錐硌在南葭肌理,心跳如亡鳥哀音。
裹夾着一片葉片的風将要在南葭面頰割開一道血痕前,漫天的機械蝴蝶再度飛舞,風勢逆卷。
上吊林的一幕戲再度上演,Z出現在南葭安全距離範圍外,等待着她的诘問、怒喝或是冷笑。
但是她隻是指尖搓開一小撮凝在皮膚上的血肉燭淚,側身看他,說:“你的任務完成了,對麼?”
能取代玩家的記憶人物,能在公測後坐穩機械族義體工會會長之位,與眷族為伍;還從榜末的暗色開始,抹殺玩家——他的能力,唯有雙函江能與之抗衡。
或者說是揭開南黛爾底牌的她自己?
南葭沒有長他人志氣滅自己威風的性格。
但她清楚,Z沒有趁她病要她命,說明某種條件的限制在約束他堪稱狂熱的追尋。
就像霍澤第一次見她就忍不住動手、羅望望在危機疊起的麗蓮宴會也有偷藏珠寶——絕對的利益,優渥的獎勵。
Z的遊戲系統裡,一定有關于她的任務發布。
她唇角忽然一疼,随即是溫熱的發漲感。
事實證明,她猜的沒錯。南葭往後退了一步。
洶湧的白霧淹沒了視野裡的一切,南葭再睜開眼,金光溫暖,照耀目之所及的每一處。
陰森的教堂,曲折的巷道被取而代之。
柔軟的沙發,複古的桌椅,望眼與耘萬地宮建設相差無幾的象牙白牆壁與浮雕,南葭任由身後不知何時出現的機仆為她放下靠枕,放松地坐下去。
天花闆在十幾米高的頂端,鑲嵌有模拟太陽的光電粒子闆,如同一塊折射率很高的玻璃,将機械人特制的模拟陽光投射而下。
這樣的場景,有些讓南葭夢回海琴城的那家咖啡館。
令人舒适的陽光灑下來,金發碧眸的人在她對面坐下。
他的面容先是南葭熟悉的人選:羅傑,随後是台的中性模樣,直到流動的金光氤氲了視線,再細看去,那人的模樣可以說是改頭換面。
碧翡一般的雙眸凝有世間最透徹的綠意,他彎眸,情緒像春溪一般緩緩流淌而出。
白霧洗去了南葭本就黯淡的暗金發絲,原生的頭發像海藻一樣蓬松卷曲,在日光下透着紫。
他們都逐漸接近本初的模樣。
他向她這方推來一盞熱茶,霧氣氤氲,香氣甜美。
“歡迎見識到遊戲世界的本色,我是凜枝賦。按照你們歸類的統稱而言,或許你更熟悉我的代号?”
“我是Z。”