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葭腿一軟,被身側的一隻手扶穩。
“走路也會夢遊呀,南小主?”
凜枝賦收回手,蝴蝶印記浮起又隐藏。
南葭回過神,才發現牢獄和那個不知道被關了多久的異化奴竟然隻是一片虛影。
他們行走在一條暢通無阻的沙石之路,凸起的岩石壁遮住了頭頂一半的天空,風吹起沙塵,一張物資卡牌借由凜枝賦滑進她手心,變做一張面紗,輕輕覆在她面頰。
哦,是了。
異化潮内部的争吵來得快又急,消弭亦然。
從僵持不下到雙函江發怒要解放異化奴時一并殺了煌杏山脈所有駐守的阿迦塔人,再到安薩提議迷惑阿迦塔人放出異化奴、他們趁動亂時走内部通路直達惡魔之西最外圍,衆人的計劃隻用了一個夜晚決定。
即便有着玩家和npc之分,但身為同族,無視他們經受的苦難也沒有道義在。
按照之前南葭試用審判庭的方法,異化領主如法炮制,展開了一個小型的隻針對阿迦塔人的“審判平台”:南葭以各位領主的異能支持,借由某個擁有轉化能源卡牌的異化領主之手,搭建了特殊規則的審判庭:
域内,嗅聞、接觸到魔鬼焰餘燼的阿迦塔人将會陷入短暫的昏蒙狀态。
而雙函江龐大的異化體可以分化出百朵花苞褪體,一如當時南葭乘船般為逃出去的赤手空拳的異化奴提供掩體。
兼之其他異化領主的奇特異能并技能眼花缭亂的卡牌,為出逃的異化人開辟一條便利逃生的道路沒問題。而他們這群深入腹地的異化潮主事人也能渾水摸魚,降低隐秘出行的難度。
現下正是南葭使用魔鬼焰後,計劃成功的第二步。前往惡魔之西的所有人都走進了半開放半封閉的隐路,隻需再穿行數裡,就能到達三族駐紮的最外圍。
這幾公裡路十分特殊,由已經去世但異能仍舊生效的自然眷族室布下特殊禁令:
凡是到達此處“烏蘭之路”者,隻能步行,不能使用任何外力。
就連凜枝賦的蝶翼代步飛行器都不能啟用、
衆人隻能像原始居民一般一次又一次擡腳前行。
南葭的幻覺正是在枯燥的行進中恍然誕生的。
凜枝賦扶穩了她,“這裡不能用任何外力,物資卡牌也取不出來。方才我們的水囊都給了生存值低下的逃亡異化人。”
“你還站得穩麼?是不是剛才用魔鬼焰消耗了太多氣力?畢竟那能力是水火并生的,能源耗損也極大。”
南葭慢慢點了下頭,松開下意識撐在他身體上的手,扭動了下手腕。
說起來,眷族難能出強力異能,為什麼這般珍貴的長效控制域異能,會被眷族安置在煌杏這樣偏遠荒蕪之地?
這裡有被降職的眷族人和成批捆束在此地尋找礦脈能源的異化人,就算是為了再度消減有異化人前往惡魔之西的可能,這道禁令都該再細化一些,哪怕不分玩家和npc、特地針對異化人尤其是野心勃勃的異化領主呢?
而現在的事實是,就算是羅望望這等自然人平民、米娅這樣的中層眷族還是凜枝賦這樣的表面機械人實則結合體的人物,所有人都隻能徒步發力,汗水涔涔。
剛才還在扶持她的凜枝賦忽然身形一晃,喉間的低聲驚呼被他壓抑下去,就像捂住即将從嘴裡飛出來的蝴蝶。
他在她前側方,微微晃動的影子擾亂南葭腦子裡錯綜複雜的想法,她看見凜枝賦那代表異化人一部分的耳廓是近乎裹着一層血色,深紫色如同閃電般的痕迹在不規則地變化。
“怎麼了?”
凜枝賦難得的地蹙眉,“義體工會限定的高危系列發生損耗了。”
他跟她解釋:“這系列包括奧瑟林等前任或義體工會高層研發方制作人,系列編号将以核心機械能源的形式存儲在後續的會長身體上,你可以理解為身上綁着許多偶人絲線的人偶師。”
南葭:“說重點——你受傷了?是榮光聯盟對義體工會下手了嗎?”
“不。”
凜枝賦開口時,語氣竟有些沉重。
“奧瑟林彌留的巅峰作品,奧薇·斯塔希,1072系列頂尖機械人,存活信息消失了。”
竟然是和她在浮雲鎮迷宮複賽打過交道的那個聯盟機械人。
想起吝啬誇獎的程小貝都對她說明奧薇是凡瑟至高水平的集合造物,和對方又是都需要使用1072系列機械能源的類型,南葭五感交雜,内心更是湧出了一股名為“荒謬”的情緒。
不聲不響的,至少擁有機械人榜内前十水平的人物就這麼沉寂下去,好比鑼鼓喧天的開幕式失去了一位出彩的角色。
但凜枝賦話還沒完,“重要的不是這個,而是……”
被半側凸起石壁投下的幕布般的陰影忽然變得零碎割裂,驟起的狂風卷起漫天黃沙,無法使用任何外力的異化潮隊伍驚叫連連。
南葭也不例外,面紗隻有基礎的物理遮擋效果,聊勝于無。而她使用過審判庭和魔鬼焰的身體能量并不豐裕,幹脆借天然石壁掩體躲避風沙。
在自然風暴和人為喧嘩中,南葭聽見兩個聲音同時在對她說:
“奧薇·斯塔希存活信号消弭的地方,正在我們的前方目的地。”
“喂。”幹啞如石子磨砺肌理的聲音再度貼着她的耳廓喊道:
“南葭、南黛爾、南……你的代号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