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葭并不能看到這些界外力量與凡瑟能量融合形成的花,她正全身心貫注在撬開與黑山主頭骨融合的荊棘血冠。
黑山主海藻般茂密的頭發無風自動護主,比耘萬子千般百般兇猛地黏纏上來,南葭吃痛,好似被倒刺剜了一身碎肉下來。
她眼前暈眩如有星轉,視野昏蒙。即使不調出個人生命值面闆,也能明白她的夥伴、人形卡牌的損傷在成比例消減。
他們在惡魔之息突然虛弱,又面臨着殺戮同門的共享任務,危在旦夕。
南葭用魔鬼焰勉力護體,張開背後羽翼,心中呼喚打擾黑山主思緒動作的空白結合體準備新動作。
還有……缺陷。
空白結合體嗅聞到原初之物的精純氣息,好比一條餓了十天的猛獸,在黑山主的身軀上奔跑、粉碎那些穿透祂肌骨的荊棘。
南葭緊随其後,披上神霧披風混淆視線,命令結合體朝黑山主的羽翼根部奔去。
人魚的弱點在尾鳍,不死鳥的缺陷在翅膀。
自然人精巧聰穎,壽命寥寥;機械人供能持久,死在能源污染;異化人強悍的異化體,就是缺陷本身。
黑山主反應過來時,南葭已經丢去焚毀得不成樣子的霧氣狀披風,露出身形來,以火焰與尖銳棘刺為刀,剜去了祂一大半翅根。
“砰轟——”
龐大的原初體、供養世界的神明,栽倒在她這個出其不意的、微弱的投射身份面前。
數不盡的寶石珠玉從破碎的王冠下墜落,落在祂身上,濺起一池秘泉水。
每一枚石頭珠子破碎的時候,都有零散的記憶随風飄落。
情感,無數情感湧來。
那時祂為自己沒有記憶的遊戲投射這麼快就抓到了冥燭城的隐藏boss而開心,在這片有着初創角色台的故土,祂賜給她完整的從秘泉走出來的空白結合體……是真的如南葭所說,祂的執念如果已經實現,為什麼還會有台這樣打破遊戲平衡的異能者在明祝城堅守?
是因為祂内心深處也在等待天地的回應是不是?
我是生出靈識的元素之靈,為什麼隻能寸步不移在此固守,成為天地的支柱!
得到界外力量、黑山崩裂的那一天,祂心中痛快極了——撕裂空間、控制時間,這就是次元的力量?!
真偉大,真讓人盡興啊。
祂摔下去時甩動遠古巨蛇般的魚尾,擊出千層巨浪。
空白結合體大面積接觸到原初秘泉,無聲無息,溶于其中。
一切都歸于原初,從三族分支到結合體,再到最基本的元素。
南葭松開死死扣抓住對方羽鱗的手,随意擦了下淋漓的血手,踩在黑山主身體上,接過空白結合體消失前遞給她的一塊荊棘血冠上的烏蘭石。
手指被尖銳的原石刺破,南葭眼前一片暈眩——
少年時期的凜枝賦,在又一次被捆束的黑山主身旁仰望着祂,“我主,如果不能離開這裡,或許可以傳播您的故事。分支的結合體壽數短暫,熱衷塑造傳說。屆時您的意識借烏蘭戒穿梭——”
“在這個世界,不!在萬千世界,畏懼總是比敬仰有用的。”祂拒絕了凜枝賦的建議,擡起沒被荊棘固定的頭顱,看着在淵外力量影響中逆流而上外的秘泉之水,微微笑了。
“次元裡我們是不是捕捉過許多有趣的事?我記得世界之外看過的那些故事是不是有一些共性。他們會把害怕畏怯的一類事物,稱之為惡魔?”
凜枝賦:“是有這個說法。”
“那便讓世人,喚這片土地為惡魔之息吧!”
潺潺水聲中,祂的話流淌而出。
“我的身軀像光也像影,隻要有鏡面之類的物質,就可以化作留影在世間行走。”
“我的眼珠浸養在黑淵之水,可以看清次元内外,所有生物的本質。”
“我的體表像鋼鐵一樣堅硬,即便粉碎崩解,隻要有淵泉,就能活下來。而且粉碎的部位哪怕是到了天涯海角,我也能感知到,一一找回。”
“我……”
祂饒有興緻地說下去,直到雙眼逐漸迷蒙,視線無法聚焦;直到渾身無力,口幹舌燥。
天地的荊棘已經再一次貫穿束縛住了方才想要脫離此處的祂,祂的力量被迫獻予這片大陸的子民。
……憑什麼啊。
祂艱難地偏過頭去,腳下沼澤間前仆後繼的屍體叢中,有些生物已像凜枝賦一般有了生靈的迹象。
她低下頭,是無窮無盡的濃墨般的水,粘稠淤積,不斷向遠方蔓延。
在這一日,惡魔之息、不、黑淵之主停止了白霧的擴張。
祂對凜枝賦說:“這世界太單調了。我要創造一個遊戲。”
【我從淵外得到的力量,名為“次元”】
山巒的身影墳在眼前,呼吸細弱,時而急喘,口中帶出一陣濕潤到近乎凝出水珠的霧。
動作間刺破呼吸道的荊棘仍在生長,從喉嚨間蔓延,擠壓祂越來越少的語言。
南葭從祂長滿羽鱗的肩頭爬上頸窩,看向黑山主黑紅血水流淌的秾麗面龐。
紫黑的發絲下,黑山主的一眼是燃燒的魔鬼焰,瞳仁是剔透的記憶彈珠;另一隻眼爬上了黑花麥芙蘭朵,均是代表界外力量與凡瑟的交融産物。
南葭意識到什麼,回過身再次看了看黑山主的人魚魚尾。
倒下的時候,強壯的結合體并沒有支撐住祂。且不論魚尾鱗片還是身體上的羽鱗,對比自己的來看,堅硬不足,光澤黯淡。
南葭輕聲說:“你選擇界外力量的同時,也在被侵蝕,對不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