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有些不對勁，這個世界轉得太快了，他頭暈目眩，全憑戰鬥的本能揮舞着卡裡棍。移動，敏捷是緻勝的關鍵，哪怕他根本分不清喪鐘到底在哪裡，什麼地方才是安全的落腳點。

他全身都在出汗，空氣悶熱得讓他喘不上氣，肌肉酸軟無力，他的跳躍失去了往日的靈敏。在騰空翻起的那一瞬，他就知道以他現在的肌肉控制能力絕對做不到完美的落地。

他在墜落。

一瞬間，失重的恐懼占據了他全部的注意力。

不對，他從來不害怕失重，那是自由，是偉大的冒險。他聽見母親柔和地對他說：“羅賓，跳下來，我們接着你。”

他并不害怕。除非，他是看着别人墜落的那一個。

他聽見滿場人的驚呼，看見父母的臉龐在下落中扭曲。他伸出手，徒勞地看着他們無盡地墜落下去，被無邊的深淵與黑暗吞沒。

他救不了任何人，隻能看着他們墜落。

夜翼重重地摔在地上。

稻草人的手下圍了上去，下一秒，夜翼出乎意料地一腳踹在了其中一人的鼻梁上，随即翻身躍起。

那人捂着鼻子含糊地喊道：“他為什麼還有力氣戰鬥？”

迪克也想知道。

雖然他覺得全身都很重，出拳的速度越來越慢，力道越來越輕，但他仍然在戰鬥。如果手臂肌肉力量不夠的話，那就攜着整個人的體重沖出去、打出去！

有人在說話？是在笑他嗎？

他不太聽得懂英語，所以他并不明白為什麼自己被帶離了哈利馬戲團，被關在這個陰暗狹小的地方，哪都去不了。這裡不止他一個人，那些大孩子們把他堵在牆角，邊推搡他邊大笑。

好吧，如果他們喜歡用拳頭來對話，那就來吧。恰巧這是他掌握了的一門語言，哪怕他比這些人小一圈。

迪克揮出一拳，指節火辣辣地痛着。

“太慢了，孩子，你沒有盡力。”喪鐘在很遠的地方說，但下一秒迪克的肋骨就中了一腳，踉跄着向後退。

疼痛，尖銳的割傷，沉悶的鈍痛，不斷被他的動作牽扯着。疼痛好像也會發出聲音，隆隆地響着，在他的腦子裡炸裂開來，影響他的判斷力。

喪鐘的聲音很飄忽，但迪克清楚地知道他在說些什麼：“你有天賦，但你不能讓蝙蝠的那套玩意兒限制住你。如果你做不到，我會适當地給你一些激勵。”

他甚至預感到了他将看到什麼——納米探針，遊走，爆炸。他看見唐娜抱住沃利，驚慌失措地尋找着傷口。

“不！停下！”他驚呼，像獵豹一般撲上前去，卡裡棍像利劍一樣刺出，藍色的電光劃破黑暗。

他聽見有人悶哼，有人痛叫，各種紛雜的聲音在他耳邊吵鬧不休。

迪克看見喪鐘在面具底下笑——他到底為什麼能看見面具底下的笑？

“做得好，變節者。”

他的眼前蒙上了一層紅色，仿佛有一堵無形的牆突然破碎，強烈的鐵鏽味争先恐後地往他鼻子裡鑽。

是誰的血？

好多人在說話，不對，隻有一個人在說話。是穿成紅羅賓的提姆，他很憤怒。

迪克想走上去，安慰他親愛的弟弟，卻被提姆眼中的怒氣和鄙薄吓得退了一步。

“我找到他了。”那個忽遠忽近的提姆冷冷地說。

誰？

迪克猛然意識到自己的身子很沉，像是有什麼東西牽扯着他往地下墜，餘光裡他看見黑色的一角，在風裡飄揚着。

他穿着蝙蝠俠的制服？布魯斯呢？

“但是太晚了，布魯斯已經死了。”提姆向他沖過來，揮出拳頭，“如果不是你不相信我，布魯斯現在還活着。”

不，這不可能。

迪克跌在地上，慌亂地四處張望，終于看到那個熟悉的黑漆漆影子。他伸出手，想要抓住那披風的一角。

他抓了個空。

蝙蝠俠擡起頭，嘴唇抿成一條直線，嚴厲地看着他：“你殺了小醜。”

什麼？

他茫然地四下看去，顔色鮮豔的小醜憑空出現在不遠處，面孔被血污覆蓋，五官被模糊成一片，隻能看到誇張的笑容。

他低頭，自己的手上也被鮮血覆蓋，血漬幹在手上，緊繃繃的。迪克匆匆擡頭，焦急地想開口解釋。蝙蝠俠聲音低沉，一字一頓地說：“我以為，在所有人裡面，你應該是最知道我們為什麼不能殺人的。”

“我原諒過你，但你太讓我失望了。”

但小醜殺了傑森！

迪克劇烈地喘息着，用顫抖的胳膊支撐起身體。他聽見蝙蝠俠仍在繼續說：“你犯下了不能被寬恕的罪行，你是怪物，是罪犯，你和我們對抗的那些人沒什麼兩樣！”

他......他做了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