迪克渾身冰冷，剛剛燃起的憤怒被寒涼刺骨的恐懼吞沒：他殺了人。

又一次。

而這一次沒有喪鐘的脅迫，全然出于他自己的意願。

他已經無可救藥。

……不對勁。

有什麼東西砸在他的腰側，他狼狽地翻身，粗粝的砂石劃破他的側臉。天旋地轉，所有的景象重合在一起，他努力在混亂的記憶裡翻找着自己想要的東西。

小醜沒有死！

是蝙蝠俠在事情無法挽回之前，彌補了他的過失。布魯斯總能如此。

夜翼緊緊咬住牙齒，射出鈎抓槍，手上傳來的力量告知他已經勾住了什麼。他手臂用力，借力騰飛起來，在空中幾個飛踹，返回來的力量是人體的熟悉質感。

他逐漸能從虛幻的影子裡窺見真實的包圍圈，還有那熟悉的聲音在驚惶地叫着。

黑色的影子再一次出現在他面前，從露出的半張臉看，他比之前那個更加年輕一些，但不變的是淩厲的下颌角和話語裡的斥責：“羅賓！如果你繼續那麼沖動、魯莽，把他人的生命置于險境，我想你不再适合出現在街上。”

他人的生命......伊琳！

數枚夜翼镖破空而去，中招的人瞬間倒地，包圍圈露出一個空隙。夜翼一個空翻躍了出去，奔走到伊琳身邊，伸手探了探她的脖子。

她滿臉是淚，眼珠不安地轉動着，心跳得很快，嘴裡含糊不清地叫着“不要”。

解藥隻有一支。

他抿了抿嘴，眼前的景物再次虛幻了起來，伊琳的臉再一次被那個紅黑的面具取代，身側是淩亂的腳步聲。

“伊琳，我馬上帶你走。”

他已經看不見真實的場景了，隻能盡力憑記憶騰挪着拉開和稻草人手下的距離，摩挲着手臂尋找自己的靜脈。

冰冷的解藥被快速推入，像一盆冷水潑在他的頭上。

眼前的幻幕被揭開，他冷笑着與他們對峙着：“我想我們不用再浪費時間了，該讓你們去警局好好休息休息。”

他又一次躍入人群中，像被長鞭甩出的陀螺，不知疲倦地旋轉着，撞開所有的對手。稻草人的手下知道他已經挨了多少下，能清楚地看見他制服裂口下皮肉外翻的傷痕，他們一開始堅信着他很快就會倒下。

可是站立着的人越來越少，夜翼卻一直騰飛着。不但沒有倒下，他還一直緊盯着稻草人的所在地，擊倒所有阻攔他的人，一步步向那裡逼近。

稻草人在後退，先是觀察，然後轉身就跑。暗色的車發動，在黑夜的掩護中消失得無影無蹤。

他的手下過了一陣才反應過來，前仆後繼地追随者他們的首領而去，留下滿地輾轉呼痛或是靜止不動的同伴們。

夜翼站在原地看着他們走遠，終于彎下腰，撐着膝蓋，喘着粗氣。然後捂住疼痛的肋骨，一瘸一拐地向伊琳走去。

伊琳臉色蒼白，滿頭都是冷汗。他跪在她身旁，飛快地說：“伊琳，我在這兒，你很快就沒事了，不要相信你聽到看到的，你馬上就沒事了。”

回應他的是伊琳破碎的尖叫。

他小心地撿起地上遺落的銀針收好，扶起伊琳綁在自己的背上，翻身上了機車，向哥譚的方向駛去。

“夜翼呼叫蝙蝠洞。”

“夜翼？”

他沒有料到蝙蝠俠這個點會在蝙蝠洞裡。

聽見蝙蝠俠的聲音，夜翼瑟縮了一下。他仍被恐懼的餘韻籠罩着，蝙蝠俠嚴厲的指責曆曆在目。他捏緊車把，努力将聲音放得平穩專業，語速飛快：“這裡有人中了恐懼毒素，我在趕往蝙蝠洞的路上，需要準備實驗室配置解藥。”

“你的情況怎麼樣？”

“我已經注射了解藥，有效抑制住了恐懼毒素。”

蝙蝠俠沉默了一會兒，又問：“是伊琳·埃文斯？”

夜翼深吸一口氣：“是。”

蝙蝠俠的聲音毫無起伏，聽不出什麼情緒：“知道了，帶她過來吧。”

“夜翼完......”

在呼嘯的風聲裡，聲音清晰地仿佛直接響在他的腦子裡：“回你的布魯德海文去！你什麼都處理不好，隻會帶來麻煩。”

夜翼心頭一緊：“B？”

蝙蝠俠挂斷通訊的手停在半空：“還有什麼事嗎？”

夜翼咬住下唇：“B，你剛才說什麼了嗎？”

“什麼？”

“沒什麼，大概是我這兒風太大聽錯了。蝙蝠洞見。夜翼完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