摩托車破開雨簾,雨珠敲打在頭盔上,震得人頭暈腦脹。
他們在街巷上兜兜轉轉,最終還是選了伊琳曾經住過的小旅館。
旅館的門上還挂着二十四小時營業的标牌,但兩人依舊在前台按了許久的鈴铛。衣服滴滴答答的淌下的水積起了一小攤,工作人員才面色不善地從後面的休息間轉了出來,扔出一把客房的鑰匙。
鎖芯大概也鏽了,鑰匙捅了好幾下才進去,伊琳站在門口連打了幾個噴嚏。
熱水器約莫是太陽能的,洗到後半段時水已經有些偏涼了。
伊琳想了想,又探出身子:“一起嗎?”
在燈光下,迪克身上的傷顯得更為紮眼:他的小腹有一大塊黑紫的瘀傷,其餘散落着的淤青無數,伊琳還看到他胳膊上一條縫針的傷口,針腳很粗糙,将傷口随意地拉扯在一起。
她非常故意地、重重地歎了一口氣:“瞧瞧你,把我男朋友弄成了什麼樣子。”
她微微向前傾身,水溫已經低于體溫,倒是迪克身上更熱一些:“但沒關系,我會把你修補好的。”
阿爾弗雷德準備的包裡有一些醫療用品,全都裝在真空的袋子裡,在雨水的侵蝕裡躲過一劫。
房間裡漸漸飄散開濃重的碘酒氣味,迪克的身體被塗上一塊塊黃色。
“應該用酒精的,”伊琳說,“這樣你才能記得住疼。”
迪克點點頭:“那記得提醒我謝謝阿福放過我,沒在包裡放酒精。”
伊琳嗤笑了一聲,故意拉出一大截醫用膠帶,和紗布一起貼在迪克的皮膚上,又用力撕下,非常不走心地說:“哦,貼錯位置了。”
迪克猝不及防吸了口涼氣,看着皮膚上留下的明顯紅印,對伊琳幼稚的報複行為無言以對。
但在這樣的插科打诨中,他的心情莫名地松弛了下來,隐隐有了些倦意。
“我會找到一條路的。”他讓伊琳微濕的頭發在指間滑過,“相信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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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琳對他的信任持續了十幾個小時,畢竟他和她告别時是那樣神采奕奕,堅稱自己找到了一個最好的辦法。
然後他又一次渾身是傷地敲響了旅店房間的窗,如果不是伊琳及時地開了窗,他看起來像是要從窗台上掉下去。
事實上,他也确實掉在了房間裡被香煙燒出了一個洞的地毯上。
夜翼看上去比之前狼狽得多,他嘗試着用手臂支撐起身子,卻又抽着冷氣狼狽地倒回地上。剛換上的備用制服也變得像在石灰堆裡滾過一般,到處都是灰白色的印子,還有些細小的裂口。
但他看上去很開心。
“我就快解決這件事了。”
他臉頰腫着,說話含糊不清,但伊琳還是想辦法弄清楚了他所想到的天才主意:讓仇恨他的罪犯把他打一頓,在情緒的宣洩中自認雇人縱火殺人的罪狀。
“沒有威脅暴力,完全符合取證的要求。”他高舉着錄音筆,愉快道。
伊琳驚異于他在受了如此打擊後依然堅持程序正義,但或許這就是将他牢牢固定住的地基,他因此成為恒定的在黑暗中閃耀的燈塔。
她忍不住低頭吻上他閃閃發亮的眼睛:“恭喜。”
“我們能走了嗎?”窗邊傳來一個有些耳熟的聲音。
伊琳直起身子,擡頭望去,隻見狼蛛女四肢黏在窗框上,整個人倒轉過來看她,露出一個挑釁般的笑:“不要再浪費時間了,我們還要幹正事呢。”
夜翼從地上跳了起來。
伊琳似笑非笑地看着他:“沒想到你帶了客人過來。”她轉向狼蛛女:“不過一個懂禮貌的客人可不會走窗。”
狼蛛女将舌尖從齒縫裡伸出來,做了一個挑釁的動作:“你的腿怎麼樣了?大概還爬不了窗?”
“你是因為太弱了不敢獨立行走,非要給自己找個鳥媽媽嗎?”伊琳反唇相譏,“不過蜘蛛可是在鳥的食譜上。”
夜翼不想問到底是誰一直在給伊琳灌輸他的外号,隻是扭頭制止了狼蛛的反擊:“如果你想和我合作,就不要一直惹事。”
“現在可是你有求于我。”
夜翼轉向伊琳,解釋道:“狼蛛的哥哥是檢察官,我們會把證據交給他進行起訴。”
伊琳說:“我不相信她。”
“彼此彼此,我也不相信你。”狼蛛女冷笑,“但我比誰都想巨漢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