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吧,”伊琳歎了口氣,“那你看到他現在怎麼樣了嗎?”
“他,”盧埃林歪了歪頭,神情專注地觀察着遠方,“又死了一次。”
就像往常一樣。
“......看起來疼嗎?”
盧埃林沉默了一會兒,語氣很茫然:“或許吧,我分不出來了。”
他又開始轉動起腦袋,扭轉的幅度顯然超出了正常人類的極限:“這裡多了好多人。”
“等等,所有的時間循環,你都能夠看到?”
盧埃林緩緩點了點頭:“我能看到很多,但不确定是不是全部的。”
伊琳的第一反應是想打聽他們一個個人的現狀,但很快克制住了這種于事無補的關心,反正以死亡回響的特性,盧埃林的回答大抵就是“快死了”和“又死了一次”。
倒是盧埃林能看到各個時間循環内部的能力值得深挖。
“既然你能看到他,你能到爸爸那兒去嗎?”
“我試過,”他說,“但在這種狀态下,我總是從他身上穿過去,他也看不到我。”
他突然睜大了眼睛,原本半透明的身體逐漸凝實了:“又開始了......”
伊琳再一次“看見”了空間的扭曲,盧埃林的金色頭發總是讓她想起克萊爾。于是,她忽然生出了一個瘋狂的念頭,沖着盧埃林喊道:“附身我!”
盧埃林看起來沒反應過來,手臂已經在扭曲的空間裡被吞沒了一部分。伊琳一咬牙,主動沖着他撞了上去。
最先占據她感官的是冰冷,像是在冰湖裡浸了幾個小時的寒冷與僵硬,寒意給雙腿帶來細細密密的刺痛,疼痛感很快變得強烈而深入骨髓,幾秒鐘後又如同潮水一般褪了下去。
一同褪下去的是她對于外界的感知——失去了之後她才意識到,原先氣流在皮膚上的吹拂感是那樣明顯。
她看着身邊的景色往後退去,然後才反應過來這應該是自己的身體往前走了一步。
盧埃林在她的腦子裡驚慌失措地喊了起來:“怎麼回事?伊琳,你在嗎?”
伊琳沒有回答他的話,她的全部注意力都被層層疊疊的空間與虛影所占據着:
最顯眼的是那個在發光的人,雖然她從未見過那張臉,但直覺告訴她,這應該是博士某次重生的時候。
……倒在地上胸上插着一支标槍的是爸爸,他看起來神色自若,往後躺的時候還一邊抽氣一邊翹起了二郎腿。
迪克看起來比現在小了好幾歲,還穿着羅賓制服。他的循環并沒有以死亡作為結束的标志,而是不斷重複上演着中彈、從樓頂失足落下、被蝙蝠俠用繩索救起的場景。
迪恩在被一直半透明的三頭犬追趕撕咬,而薩姆的循環裡也有一個迪恩,總是徒勞地在薩姆倒地的時候接住他。
還有更多她不認識的人在循環裡反複死去,也有神情茫然的幽靈在重複生前的死亡後顔色變得更淡,然後穿透了那層循環的壁壘,飄到主空間裡引起一陣驚呼。
所有的影像都重疊在一起,落在她眼中卻一點都不曾擾亂她的觀察。時間能量糾葛在一起,卻又錯落有緻,層次分明。能量無處不在,穿梭在整個世界裡,也毫不留情地穿過人們的身體。
……然而,經過她的時候,時間能量總是不自然地偏移扭轉。
她莫名覺得這散落的能量似乎很脆弱。
“盧埃林,你能......”她在腦海裡想着,“試試看抓住時間能量嗎?”
盧埃林被突然響起的聲音吓了一跳,還是依言試探性地伸出手去。時間能量肉眼可見地被她的手指攔腰切斷了,多餘的能量溢散開去。
看起來很輕易、很簡單,而那層層疊疊的循環,看起來也并不比這溢散的時空能量穩固多少。
“走過去,觸碰循環。”
像是被巴士上的應急錘砸中一角的玻璃,在伊琳看見自己手臂往外伸的那一刻,眼前的循環劇烈地顫抖起來,裡面被塑造出的所有場景都化為烏有。餘震順着被編織成線的能量傳遞到一片混沌中,所有的線在同一時間抖了起來,又在混沌的膨脹中被強行壓下。
盧埃林也被餘震殃及,一半灰白的靈魂露在了伊琳身子外面,被剛從循環裡出來的迪克看在眼裡,驚駭非常,下意識掏出了鐵質的夜翼镖。
還沒等他下定決心出手,伊琳已經快速地向前跑去,伸出手更堅定地朝着空氣一揮。
迪克看不見線斷後四處溢散的能量,卻看見了一個個憑空落下的傷者、屍體,還有漂浮在屍體上半透明的幽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