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迅速地畫出兩個飽滿的圓圈來,還貼心地在其中标好了A和B,活像是在和五條悟探讨數學題。
“被打上A的人們呢,是五條家的主心骨,他們尊崇六眼的力量,所做的一切都為的是六眼的存續。因為隻要我還在,五條家就一定不會徹底衰落,是這個意思。
“B這一方的人們啊,是近些年才新興起的‘反抗派’——我喜歡這麼叫他們。他們主張在有限的時間内,将六眼的功能發揮至最大化,他們的目的一旦達到,我的死活與去留便不再那麼重要。”
五條悟也學着你的模樣,在AB兩個圓圈之間畫出了個雙箭頭,他很是聰明,一下子就猜對了重點:“所以,這兩方聯合起來,你才能來到這裡?”
“是呀,他們都妥協之後我才能動用浮雲晷的力量來到現世。A派的老頭子們和我的想法是相同的,尋到前代六眼,學會反轉術式,這樣便能夠延長我這一代六眼的生命。而B派——”
你在B派的圓圈旁畫了一個小小的火柴人。
這個大頭小人一看便指代的是你自己,因你幾筆就勾勒出簡單的和服裙擺與長發的弧度,可你在畫好的瞬間就立刻在它之上打了個大大的叉。
“浮雲晷這種禁物,不是輕易就能被動用的,故而我使用它穿越時空的風聲,不可能走漏到禦三家的術師那裡,除去五條家的老頭子,甚至我本家的術師都未曾知曉。
“剛剛不是說過嗎?我是死是活對于B派而言不重要。在臨走之前,我心裡僅是有個模糊的輪廓,現在倒是能很清楚地确定下來了——他們是真的想要我的命啊。”
他們不甘願一直依附在六眼的輝光之中,更不情願由你這個病弱的旁支女眷成為五條家的家主。
這個你坐于其上卻時常感到如坐針氈的位置有的是人想坐,被你視作洪水猛獸的責任更有的是人想擔。就算你全須全尾地回去了,會面對的危險時刻恐怕也不會少。
你清楚你自己志不在此,不介意将家主的位置讓給他人,但你還沒有寬容大度到為此讓出自己的生命。你的人生旅程才剛剛開始,絕對不能就這麼草草結束。
敞開的障子窗還未被關上,這是你在進門稍作暖和後便執意要打開的,因為透過這裡可以完整地看到窗外的雪景。從前你常常在窗邊一坐就是一天。
你對面的五條悟亦是如此,你們在固态的沉默中凝結成琥珀。你不知他是否也與你有着同樣的經曆,還是單純因為太過貼心,想要為你留下足夠消化的空間。
而在這陣令人難耐的寂靜過去後,他提及了另一件事。
“你和我們這的老頭子們定下那麼多束縛,對你身體的負擔不小吧?”
“唔,你說那個啊?”
他不說,你都快想不起來還有這茬事了,他原來在為此擔憂嗎?
你想通之後,立刻輕快地揮了揮手否定:“我付出的代價就僅僅是不傷害禦三家根基,差不多也就是不出手殺害禦三家術師的這種程度。”
穿越時空所帶來的不确定性太高,你想隻要你願意,要将這過去的時代攪得天翻地覆也不是什麼難事。而正是因為有這樣恐怖的可能存在,所以世界才在冥冥之中将其視作“平衡”。
不過你也抱有着這樣一種猜想——在你回到自己的時代中後,這束縛是否還能存在?畢竟你相對于這個世界來講是“不存在”的狀态,是否就可以與“死亡”畫上等号、導緻束縛被取消呢?真是好奇啊。
“我出去一下。”
五條悟簡短的話語并沒能打斷你的思考,在他之後進來收拾碗盤的侍女也未曾令你分神。你自顧自将手伸出窗外去接飄落的雪花,直到他複又歸來,将一個古舊的木盒子放在桌上,才向他投去疑惑的目光。
“本來還是想帶你去看看咒具庫的,但我後悔了,想着那裡于你而言也沒什麼看頭。”
“這有什麼好後悔的啊。”悟的思維偶爾也是很跳脫的呢。
你又仔仔細細地看了那盒子一眼,很輕松地就知道了裡面裝着的究竟為何物,将其往回推了推。“這現在還是悟的東西,不過它在這十幾天内可是與我息息相關的,還請悟保管好啦。”
五條悟不置可否,他自顧自地打開了盒蓋,沉睡在盒中的果然是一枚尚未被開啟的浮雲晷。
它與你的那枚同樣小巧精緻,在窗外雪色的映照中仍不顯黯淡,安靜地反射着淺金色的鎏光。
但也與你的那枚有所出入,比如晷影器上指示時間的晷針并沒有轉動哪怕一毫米的距離,更沒有閃爍着蒼藍色的咒力光亮,若是你有心要觸碰,隻會摸到一片冰涼,而不會被傳達來稍嫌灼手的熱度。
“有這麼信任我的嗎?把它交給我,你的性命就可以說是完全掌握在我手中了。”
你同五條悟講過浮雲晷的特性,它一旦被開啟,除去極為微小的丢失的可能性,便不會再被任意力量所破壞,而眼前的這一枚不同。現在的它和普通的微型日晷沒有任何區别,即使是這樣的你,稍作用力也可以将它破壞。
五條悟在你來到這裡的第二天,就匆匆趕往京都取回了它,因着無法将它輕易帶出,便在咒具庫的一角設置了重重疊疊的封印術和結界術,将它保護得好好的,就是為了帶至你的面前。
而你彎了彎唇角,似是不知道說什麼好了,糾結了好半晌才無奈道:“悟不要總是讓我解答這種僞命題。”
所有的答案在他心中都是門兒清的,為什麼還要一遍又一遍的詢問你選擇的意圖?
“我願将我的性命交予你,所以,也請你為了我而收好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