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現在隻慶幸你醒來得夠早,六眼的被動也讓你無法長久沉睡,故而在有人擒住你的手腕時,你立刻就能将自己的意識從夢中抽離,轉而露出一副即使被嚴格限制住、也依舊威脅力十足的模樣。
然而你騙得過别人,卻唬不住夏油傑。
綁你前來盤星教的罪魁禍首面上依舊挂着輕松的微笑,在起身時撣了撣袈裟的袖子,滿面輕松地沖你道:“你不想接受治療的話,當然可以,這為我們的醫生省了不少時間和精力,還保障了他的人身安全呢。”
那一開始為什麼要叫醫生來啊!雖說你擺出這樣一副兇相,但還真的不想傷及夏油傑之外的無辜人士好嗎!
你不堪折辱般閉上了眼睛。你讨厭這間屋子裡的人對你頻繁投來的打量的視線,格外不想讓他們看到你的目光所向。
“你們先回去吧,她這邊我會處理的。關上門,别讓菜菜子和美美子在外面守着。”
夏油傑見你的應激反應比他所想的要大,許是不想刺激你,便讓其他人先離開。
而醫生聽了這話,率先開始收拾起自己的醫藥箱。
他隻是個術式不怎麼高明的普通術師,在發現你便是那個被夏油大人帶回來的六眼後,更是被你殺氣十足的目光吓得魂不守舍,就擎等着這句讓他撤退的話呢。
膽大一些的菅原真奈美猶豫片刻後才緩步跟上,她臨走前還提醒了夏油傑一句:“……注意分寸。”
後者聽了這話難免失笑:“難道不是應該讓我注意安全嗎?”
“米格爾的黑繩都讓你借走這麼多了,現在不是還好好地綁在她身上嗎?”
菅原看上去還想再說些什麼的樣子,最終卻選擇緘默不言,輕阖上門離開。依舊燃着不滅燭火的房間内僅剩下了你與夏油傑兩人。
這真是你最讨厭的場合了,但也不算太壞,至少無關人士都已不在這間房間裡,不然你實在無法保證自己會不遷怒于他人——你不想讓自己懷有過多的、沒有緣由的愛恨。
夏油傑先于你開了口:“你身體的情況,你自己一早就清楚了吧?”
“不必讓你費心了不是更好?”
“悟知道嗎?”
這句反問簡直是絕殺,你立刻就不願再同他多說了,即使你的沉默是金代表着你給出的會是肯定的答案。
剛剛醫生為你檢查時,還未攏好你的衣襟,屋内雖透不進風,但空氣是微涼的,你隻能盡量将自己蜷縮得更緊些,隔絕這讓你難以忍受的溫度。
夏油傑一定是注意到了的,但他僅是輕笑一聲,語氣溫和地問道:“剛剛我的養女們為你帶來了她們親手所做的飯菜,要嘗嘗嗎?”
他這麼一說,你才猛然發覺,從剛剛起就有一股似有若無的味噌湯的香氣流連于你的鼻翼之間。在眼珠轉動之時,你看到了離你尚且有些距離的木質托盤,裡面放着的是很傳統的日式菜肴。
……看起來很美味的樣子,不像是下過什麼毒。
“這麼久沒吃東西了,不餓嗎?盤星教每天都會托人買入新鮮的食材,來做些傳統但大家都愛吃的餐食。”
偏生那怪和尚還一個勁兒地誘惑着你,他說着說着,真端來了那碗味噌湯,環過你的肩膀就要用力将你托起來。
“一開始我不是也說了嗎?你隻要在這裡待到百鬼夜行結束就可以,我沒有加害于你的想法,這對我沒有任何好處。”
夏油傑将話說得太好聽,頃刻間你竟也産生了些動搖的心思,想着不如就這麼委曲求全地裝成一副接受現實的模樣也好,反正你總是要在大戰開始之前掙脫枷鎖溜回去的。
可在他粗粝的手指有意無意地掠過你的脖頸時,你終究是難逃心中這份無法被強壓下來的驚慌失措,顫栗着将瓷碗掀翻在了地上。
一時之間,你隻想苦笑。
明明五條悟也對你做過同樣的事,你卻在感受到那雙手的觸感時,率先回想起了當時被鉗制住的恐懼。
似乎隻要有夏油傑在,你就無法擺脫那些好似真實發生過的連綿的噩夢。
“看來你并不是很想讓我喂你的樣子?……我可以讓我的養女以作代替,不過這就需要你稍等片刻了。”
你相信夏油傑一定是看出了你的不自在,或者也可以說,他正是為了試探你這一點,才刻意要與你有如此的親密接觸。
同時你也是緩了好一會兒,才注意到他口口聲聲喊着的代詞是“養女”,想必就是宣戰那天你所見到的金發與黑發的兩位少女。
現在想想還是感覺稀奇,原來他這樣的人也是有女兒的嗎?還是單純看中了她們咒術師的資質,特地要将她們培養成詛咒師呢?
夏油傑不急着尋求你的答案,你自是緩了好一會兒,直到确認自己的呼吸和聲音都不再發顫,才作出回答。
“不必了。如果可以,把燭光熄滅吧,我想自己一個人待在這裡。”
就像是回到了,從前在五條家想要将自己藏于滅頂黑暗中的時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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