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都醒了,就來好好談一談吧。”
夏油傑早就知道你已經在高熱的迷蒙中醒來,聽了這話,你格外煩躁地睜開了眼睛。
你在奪回了身體的主導權後,就發現全身上下的每一寸皮膚和骨骼都痛得難以言說,根據你所掌握的淺顯的線索,你能夠推斷出這或許和腕間的咒具對你的電擊有關——夏油傑為你上的這兩道保險,讓你在他的控制下完全反抗不得。
“你想談什麼?”
懸挂在房梁上的輸液袋在你眼前晃啊晃,你的嗓子幹澀得像是經太陽長久照射而貧瘠幹裂的土地,但好歹還能如常地發聲,便偏過頭拒絕了夏油傑為你遞來的斟好的茶水。
這個時候又是請醫生為你治療、又是端茶倒水的,獻什麼殷勤?将你摔到失去意識綁來這裡的難道不是他麼?要是他不主動開口,你是絕對不想這麼早就醒的,你還想多休息休息,保存些體力和咒力呢。
“你究竟是什麼來曆?”
你幾乎是在他話音剛落的瞬間,就扯開嘴角笑起來:“我也很好奇,悟的昔日摯友是為何會落到如此田地?”
對于你的反問,夏油傑并不意外。他放下手中盛着已然冷掉的茶水的紫砂茶杯,迎着你冷淡到像是什麼都裝不下的目光,袈裟下的寬大手掌有一下沒一下地撫摸你的頭頂。
“他既然都和你解釋了我們從前的關系,這一點他難道沒有告訴你嗎?”
這怪和尚還真是沒有邊界感啊,明知道你讨厭和他有肢體接觸,卻還是動不動地就伸手過來觸碰你,手法簡直就像是在撫摸什麼柔軟的玩物一般。
你不着痕迹地閉了閉眼,良久才緩緩睜開,這不僅是為了強迫自己适應他的觸碰,也是想要避開和室内重新燃起的燭火所帶來的眩目光亮。
于現在這種幾乎要讓你失了所有時間觀念的境況下,你隻能根據現在自己依然處在這個時空的狀态,推斷時間還未流逝至七天整。
在森山事件過去後,你深知打好提前量的重要性,臨行前在果凍體内的浮雲晷中儲存了足以支持一星期之久的咒力,而一星期後正巧就是十二月二十四日,百鬼夜行開始的時間。
也不能說時間不緊迫,你要一直将你所處的這一天當做七天中的最後一天來看待,解除禁锢之後盡快回到悟身邊才行。
“我隻知道你們從前在高專上學時是同期、并且互為摯友而已,你不是也知道嗎?他并不是會向我這種小輩多說的性格。”
你想你的回答已然足夠含蓄,夏油傑卻還是将狹長的紫眸一眯,像是要鎖住你此時此刻的面容一般,笑道:“我可不知道,我沒有和悟一起應付小輩的經驗呢。”
那能怎麼辦呢?這難道該怪你嗎?
不對,難道你就不算是這話裡的“小輩”嗎?
你頂着微妙的心情轉移開視線,繼續盯着頭頂的輸液袋發呆。冰涼的液體順着細長的輸液管泵入體内的感覺不太好受,但你的确感到原本滾燙的掌心有因輸液而微微降低了些溫度。
所以剛剛你到底是有多松懈,才會連自己的身體被這般對待都無知無覺?
這不想還好,一回憶起剛剛在夢中出現的種種,你就忍不住攥緊冰涼的指尖。思念宛如成群彙聚的螞蟻,不間斷地啃噬你被蜜糖包裹的心髒,一刻不停地提醒你要回到五條悟身邊的事實。
“所以,你為什麼如此執着于這個問題?”
你決定暫且放下心中的成見,試着和夏油傑溝通一番。
看在他還會請來醫生為你治療的份兒上,就知道他肯定也不想看你在他這裡出事。他興許還是想要全須全尾地将你歸還給五條悟,那麼他将你帶回來的唯一目的便是——讓你在百鬼夜行當天無法出現在戰場的前線。
站在他的立場上想一想,也的确如此。擁有六眼與無下限咒術的人有五條悟一個就已經足夠令人頭疼,身為他帶在身邊的小六眼,你的實力不一定能夠和他分庭抗禮,但絕對也是不容小觑的。
“隻是好奇而已。”
夏油傑這麼回答。
他的表情和語氣都過分平靜,你看不出在這層和諧表象之下隐藏的是何種心緒,便想開口詐他一詐。
“雖然我現在在你手中,但夏油先生若想要從我這兒得知你所好奇的事情,也是要用你的秘密來等價交換才算公平。”
在确認自己已經儲存了一定量的體力後,你腰部微微用了些力,就從地上坐起,高高蓋過胸前的毛毯順着你的動作向下滑落。
隻是四肢活動受限的話,對你而言還不算太難受,一直躺着就不是這樣了,現在你全身的骨頭仿佛都被按壓錯位後再次重組。
夏油傑不用你提醒,就紳士地别過了頭去,他唇角漾出一抹戲谑的笑來:“你小小年紀,倒是挺會算計。”
“比不上你,這個年紀就從高專叛逃,屠殺百人後接手了盤星教。”
“你這孩子……對我還是很了解的嘛。”
“畢竟成天被夜蛾校長耳提面命地念叨,想裝作聽不見都難。”
“那個筋肉校長,果然會說些這樣的話啊。”
“可是我認為他說得沒錯喔,畢竟這位詛咒師大人還會對未成年少女下如此毒手呢。”
互相看不過眼的你們兩個有來有往地互相陰陽怪氣了幾輪,夏油傑還算比較收斂的,你則是恨不得字字都帶刺,一雙晶瑩剔透的六眼更是仗着他不主動看向你,毫無顧忌地将目光定定地停留在他面上。
現在你都這麼凄慘了,被關在這麼暗的和室裡,好幾天都沒有吃的更沒有水喝,多說兩句完全沒問題的吧?
你選擇性地忽視掉了一些夏油傑向你提供過但完全被你拒絕、甚至是由你主動提出的需求,雙标一點也沒什麼不好,你就當是給自己找點樂子還不行嗎?
“你這性格,簡直是和悟一模一樣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