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頂着雪被夜蛾一通電話叫到醫院時,硝子和傑已經到了,正在病房門口的長椅上排排坐。
我想他們一定都發現了我的到來,但隻有硝子一人向我投來了視線,在示意我坐在她身邊後,擡手為我撣去了肩膀上的雪花,于是制服外套的肩膀處隻留下一片淺淡的濕意。
他們二人今日都呈現出了少見的沉默與鄭重,我的脫節便顯得格格不入,這讓我格外不滿地率先挑起了話題。
“哎,我可讓輔助監督把油門都要踩漏了才這麼快到的!所以究竟是什麼事?”
收回視線的硝子又觑我一眼:“夜蛾老師沒告訴你嗎?”
“就是因為沒告訴我,我才好奇他賣的是什麼關子啊。”
天知道我有多讨厭别人說話說到一半就開始賣關子,家裡的老頭子們是這樣,夜蛾也是這樣,現在連一向和我處在同一頻道的同期們都有隐隐被帶歪的趨勢,我得趕緊阻止他們的反向進化。“所以夜蛾人呢?”
“在病房裡和醫生說話,”一直沉默着的傑終于開了口:“悟,最好小點聲哦……這裡是重症病房。”
什麼啊,我又沒來過普通人來的醫院,怎麼會知道這茬事嘛!
我微妙地從傑的話中感到了一絲尴尬,抓了抓在路上被吹亂的頭發,壓低音量轉移起話題:“那裡面躺着的是……?”
“是中村先生和我在任務結束後的海邊發現的少女。我們對她的傷勢進行了粗略的檢查,情況并不樂觀,有失血過多的風險,就叫了救護車把她送來這裡。”
雖然他口口聲聲說着少女的情況不容樂觀,我卻覺得他的情況更差些,因為他的臉色是真的差到了極點。
好吧,最近一段時間他都是這樣——在我習得反轉術式之後,我們的最強組合便常常被拆分開來去執行委托。于高專内遇見獨自一人的他時,他總是擺出一副正思考着什麼的模樣,好容易才發現我的存在,以及我正注視着他的眼睛,這時才後知後覺地記起要向我打聲招呼。
是怎麼回事啊?最近任務太緊沒有休息好嗎?
我剛想問問傑今天的任務是不是難度很大,畢竟夜蛾将這樁任務交給他時還反複向他強調要小心,結果夜蛾從記憶中跳了出來,看起來心情不怎麼好地打開病房門喊我的名字:“悟,你進來一下。”
終于要開始正題了?是關于裡面躺着的那女孩的?
我抱着這樣的想法一腳踏進病房門,目光卻不由自主地就被床上的那女孩吸引住了——倒不為别的,隻因為她也有着一頭雪色的長發。
她微長的發絲統統鋪開在潔白的枕面上,幾乎要與其融為一體,裸露在外的肌膚更是白得吓人,仿佛是死神奪走了她體内尚存的血氣與生命力的象征,面貌倒是幹淨漂亮的,這麼看上去,是個年紀與我相仿的标緻的美人。
但是這些都不是重點。最重要的是……
“悟,你認識她嗎?”
夜蛾見我盯她盯得久了,立刻就如此向我發問。我給予否定的回答:“當然不,隻是很少見到和我相同發色的人哎。”
“她應該是五條家的人。”
這話可就不是能亂說的了。
我将目光轉到夜蛾身上,他鎮靜自若地從一旁拿過一件已然破損得不成樣子的薔薇色和服來,向我展示其上的家紋。
“這是五條家的家紋,沒錯吧?和服的面料看起來也是頂級的,想必你們家身份很尊貴的小姐才能夠身着這樣的和服?”
他将和服往我面前遞了遞,我遲疑地接過,潮濕的海水的鹹腥氣與遺留血迹發酵出的鐵鏽味道立刻就侵占了我的嗅覺。
夜蛾說得沒錯,這之上印染的的确是五條家的家紋,并且與它相同觸感的和服我也曾有過許多件的,單憑這一點就能判定,這少女的身份肯定不簡單。
隻是,我怎麼不記得家中有這樣的小姐?
換言之,如果家中有同樣是白發的小姐,我不會不知道她的存在,畢竟這是太過顯眼的标志。
“話雖如此,但我們家的确沒有一位這樣的五條小姐,你要問的話,也該去問我們家的老頭子吧?”
“是因為從她身上找到了這件咒具,所以才來問你。”
我感覺我和夜蛾之間的對話仿佛是我單方面在擠牙膏,非要我主動問他,他才會給予他本該出口的回答,這讓我有些不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