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條悟這話原沒有什麼指向性,隻是他低估了你的聰慧與一點就透,頂着這份對敵壓力的他硬是沒想到,你已經從他的口中得到了最直接明了的答案。
「原來今晚咒靈的如此肆虐都是因為我啊」——這個認知宛如一隻虛空中驟然浮現的手,你能感受到它清晰而又緊密地擭住了你的心髒。盡管一直以來都為之苦惱的問題已然因六眼的聰慧頭腦迎刃而解,你卻還是在片刻後,于他肩窩處發出了極細微的嗚咽聲。
怎麼會是你?為何會是你?
這個世界待人為何就如此不公?在剝奪你的記憶與視物的能力後,又為你添了一樁罪名。
如果你不跟着五條悟一起來到這裡的話,從前居住在這裡的、打算接待你與五條悟的好心的人家,是否就不會為咒靈所害?
亦或者說,不論你人身在何處,你的在這個世界上出現就是個純粹的錯誤?
失去記憶的你自然不了解從前的自己究竟是個什麼樣的人,但盡管是這樣,你也有着可以确定的事實——依你現在的性格,你無法想象自己變得懦弱的模樣。
可你現下的确依偎着五條悟,落下了懦弱的眼淚。
這段時間你哭泣的次數着實太多了些,且每次哭泣都像是要将今生的眼淚流盡似的,淚水一旦就此開閘,便根本無法止住。它們帶着須臾即可消散的溫度滑落,直将五條悟的肩膀打濕,在原本深色的制服衣料之上,刻下更深的印痕。
“今晚辛苦五條前輩了……明天一早我就回高專去。”
五條悟抱着你急急閃避過一道咒靈的攻擊,而你斟酌許久才顫抖着尾音吐出的這句話并未給他帶來多大的沖擊,他隻是低低地道:“你在想什麼?”
你一咬牙:“想關于我自己的事。”
“不要因為我的話而展開一些不必要的聯想,更何況,這隻是一種最壞的推測——”
“事到如今還對我說這樣的話是想安慰我嗎?你明知道——”
明知道這種推測有很大可能成真,況且有人真真正正地因為你而死去了啊。
你扣緊五條悟肩膀的手指加深了力道,在察覺到這一點之後,便改為了環抱他脖頸的姿勢,将濕漉漉的一張小臉藏進他的肩窩裡。
盡管你的視野受阻,你卻也知道五條悟正辛苦地帶着你這個小拖油瓶與幾乎破格的咒靈搏鬥。其間咒力的輝光閃耀非常,頻頻有直沖着你來的洶湧咒力擦過你的面頰,你卻絲毫不為之畏懼。
你的全身心幾乎都要被如同潮水般的悲傷吞沒,你不願将其表現出來,便隻是暗自沉寂,靜默地做五條悟懷中輕巧的拖油瓶,同時在心中默數着秒數,以計算時間的流逝。
可惜幾千秒在你腦中仿佛僅僅是一閃而逝,被咒靈吞噬凝固的黑夜好似永遠都等不來黎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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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油傑接到五條悟的消息前來支援時,暗沉的天色已然微明。
他很是疲憊,深夜調度與旅途周轉無一不加重他本就明顯到會被輔助監督主動關心的黑眼圈,可他卻在見到你的第一眼起,就強打起精神來,上前去讓一身血腥氣的五條悟将你交接至他懷中。
“沒受傷,但她看起來不是很想再見到我。”
能讓五條悟得出這種結論的人很少,與他相處不久的你竟然還能算上一個,這着實令夏油傑驚訝。
他張了張口,在抱穩看似昏昏欲睡的少女後,本還想再吐出些安慰的話語,摯友卻先他一步,輕而又輕地搖了搖頭,直白地下了逐客令。
“帶她離開吧,傑。”
帶她到安全的地方去。
對于五條悟的請求,夏油傑自是照辦。他與被迫深夜加班的中村哲也都不顧你一身的血腥氣,一同将你扶入車中,見你安穩地躺在車後座,這才寬下心來。
初春的太陽雖升起得還未那麼早,可天空從微微泛起魚肚白到徹底大亮的速度依然是極快的,不知不覺就已然到了早餐時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