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村哲也早就惦記着這邊的海鮮炒飯,他上次來就很想抽時間吃一次,這個小小的願望卻總是沒能實現。
今日他與夏油傑的任務奔波卻很簡單,隻有将你接回高專這一項,那麼他的小小要求必然能夠被滿足,便從錢包内翻出一張一萬円紙币,大方地請了回客,買了三份炒飯與熱飲回來。
隻是車内的氣氛正陷入前所未有的凝滞。
自夏油傑将你從五條悟身邊接回來時,你就是一副昏昏欲睡的模樣,但夏油傑知道,此時此刻你的頭腦無比清醒。
在中村哲也回到車上之前,他有仔細查看過你的情況。你身上除去原本就覆着的層層疊疊的紗布,又另外多了一些,想必是在任務過程中不可避免地受了傷;原本穩穩别在你腰間的匕首不知何時滑落在地,盡管刀柄和刀身都格外幹淨,沒有染上絲毫血迹與灰塵,但它落在柔軟的車内地毯上時,還是顯得分外紮眼。
“有沒有哪裡不舒服?”
這很顯然是一句沒有任何意義的提問。
夏油傑向來不喜他人向他如此發問,現下他卻頭腦一熱,做出了與大多數人相同的選擇。
然而說出去的話就如同潑出去的水,既然木已成舟,那麼他也隻能硬着頭皮等待你的下文。
眼前蒙着白絹的你不作聲,隻是在伸手摸索到地上的匕首後,将其重新别回腰間。原本鋒利無比的刀刃在接觸到你的手指之後立即聽話地軟下來,它無條件地服從主人的命令,縮回你的身畔繼續充當一個人畜無害的挂件。
“悟看起來是遇到了相當棘手的任務,他從前幾乎不會打電話給我請求支援的。”
你強行造成的冷場局面沒能對夏油傑造成任何影響,盡管他十分不擅長給人做心理疏導工作,卻還是從自己的副駕駛位置上伸手過去,輕點了下你的手背——這是一個示好的暗号,從前住院時你們也是這樣,隻要在你感到不安的時刻,就會将自己躊躇不定的手指嫁接到他的掌心。
“是我不好,出于我自己的原因,給五條前輩平添了許多麻煩。”
主動認錯雖是良好品德,夏油傑卻并不想于現下的場合聽你說出這種話。他的掌心主動包住你冰涼的手,卻發現他自己也沒有好上多少,你們簡直就是兩個冰冷冷的人湊在一起互相取暖。
而就在你們相觸的肌膚之間産生了一星半點的溫度時,你将自己蒼白的一張臉藏進夏油傑披在你身上的大衣下,由凝固的風送出你難免顫抖的聲音——
“如果我沒有來到這個世界上就好了。”
在你說出這番話後,中村哲也便帶着熱氣騰騰的早餐坐回到車内,由此便是這冷凝氣氛的成因。
你心情不佳,胃口更不可能好,在對夏油傑說出那番話後,也是一陣自知後悔,難得在面對外人時失了禮節,沒有答中村哲也的話,更沒有接過他手中那份你在幾個小時前就期待已久的海鮮炒飯。
後者倒不介意你的鴕鳥行徑,盡管他剛從高專畢業沒多久,尚且年紀輕輕,卻也是個極會察言觀色的。他在一開始就已看出你的狀态不佳,便也沒有強求,在與夏油傑各自享用完自己的那份過後,立刻毫不含糊地驅車回到高專。
咒術高專的兩所校區不僅是成長中的咒術師的搖籃,更是他們畢業後一個重要的根據地,無論出于哪種意義,對咒術師們而言都是一個極為安全的地帶,故而将你帶回高專是一個再正确不過的選擇。
這個道理你自是懂的,所以才會率先向五條悟提及,現在他順了你的意,真的叫人将你送回高專去了,你卻沒有多開心。
疲憊的大腦中一遍遍、一遍遍地盤旋着方才所見的咒力淩亂的景象,好在是因着視力上不便捷,隻被血腥氣圍繞了個徹徹底底,沒有直接得見那副慘相,否則你能夠肯定,自己絕對會因此發瘋。
你拒絕了夏油傑的幫助,獨自一人順着台階一側的護欄摸索回了寝室,正巧趕上家入硝子不在,空蕩蕩的室内獨留你一人。你終于可以無所顧忌地哭出聲來。
盡管身上大大小小的傷痕已經随着時間的流逝而一一痊愈,隻是身上過于濃重的血腥味不是一時半會兒就能夠消得下去的,你不願弄髒床單,便抱着膝蓋在床角坐下暗自垂淚。
身上的制服外套早就在你剛坐定時便被抛至一旁,在這樣的室内溫度下單穿一件毛衣并不算冷,你卻抑制不住自己身軀的震顫發抖。
冥冥之中似乎有什麼指引着你,你順從了它的心意,從制服外套内側的口袋中摸出了那塊懷表,将其緊緊握在掌心内。
你究竟從哪裡來?何時才能夠尋回自己的記憶與真正的身份?
這樣為自己的身份與前路而無盡迷茫的生活,究竟要過多久才算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