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距離那件事已經過了半個月,但果然還是不太想看到她那副模樣啊。”
在醫務室解剖了一整天咒靈的家入硝子格外疲累,她與剛出任務歸來的夏油傑并排走着,在他們本該就此别過的樓梯口停下了腳步。
“我不想追問她,給她造成更大的心理壓力,但她一直這樣下去遲早會崩潰的。”
高專的宿舍樓曆史屬實悠久,再加上其因戰争時為防震而實施的特殊構造,即使是刻意壓低的聲音,也能夠在長廊之内蕩出天然的回聲。
硝子的潛台詞再明顯不過,她是想要從他這裡得知那天究竟發生了什麼。她抓不住現在依然在任務現場奔波的五條悟,就隻能從他這裡下手。
真是可惡啊,偏偏是這些瑣碎的事情全部落到他的頭上——
“……悟好像是帶着她去尋找了為她恢複記憶的方法,但奏不奏效是一方面,她能不能承受就是另一回事了。”
具體情況被悟守口如瓶成那個樣子,他又怎麼可能會知曉全過程?就用模棱兩可的話語應付一下好了。
他這可不算是漠不關心,隻是他現如今亦是在這個階段苦苦掙紮,平日裡的訓練與任務已經分走了他的大半時間與精力,他實在是疲憊到分不出多餘的一杯羹,去頻繁寬慰自那日歸來後便愈發沉默寡言的你。
無論你在這次海濱之行中知曉了什麼,所造成的心靈的創傷都需要由自己來親自彌補,任何人都代勞不了。這麼淺顯易懂的事實,你一定是理解的。
至少,在家入硝子旋開自己的宿舍門并發出一聲短暫的驚呼前,夏油傑都是這麼想的。
為了節約空間,高專的男生宿舍與女生宿舍都包含在一棟樓内,其間挨得很近,不過是樓上與樓下的距離,像夏油傑這樣腿尤其長的男子高中生,不到一分鐘就能将自己從宿舍的床上拔起來,趕去女生宿舍那邊救急。
他也确實這麼做了。事實上在那聲驚呼響起時,他還沒有來得及擰開門把手,所以他能夠第一時間沖下來,前來查看女生宿舍的情況。
“你在做什麼?”
家入硝子的尾音罕見地發着抖,襯得窗外的雨聲更加清晰。
大敞着的木門内是經過特殊改動的雙人宿舍,與夏油傑那日所見的陳設相同,沒有任何變動。唯一不同的是,今日的你并未像從前那般呈現出一種裸裎相對的茫然失措,此時此刻正穿着淺粉色的睡衣安然坐在地毯上,小夜燈昏黃的光芒将你的輪廓邊緣暈開成一片細小的模糊,你在聽到響動過後回過頭來。
“真那麼想死的話,就到我的解剖台上來,我會滿足你這個心願的。”
她這話說得難聽,你卻對此展露出一種異常的平靜,回過身來的同時,夏油傑的注意力才遲鈍地轉移到你手中正與自己心口相連的匕首之上——這便是令他的女同期驚怒恐慌的真相。
二人或驚詫或震怒的目光你不是感受不到,在開口時卻一時失聲,好半天才喊出硝子的名字。
而你的聲音好似一道休止符,在它響徹在家入硝子與夏油傑耳邊時,所有的恍然與不解都即刻煙消雲散。他們二人在霎那間又尋回了身為同期的默契,一前一後向你撲過來,一個扶住你的後背輕聲命令你不要動,一個繞到你身前來檢查你的傷口。
“我隻是,想要做個實驗。”
你小聲地解釋起自己的動機,同時手腕略略發力,将刀刃自身體内帶離。
你的這番動作無疑又令家入硝子的心跳幾欲暫停,她來不及阻止你,語言系統也就此崩壞,隻能無力地見證着你将小半截銀白的刀刃自心口抽出。
奇怪的是,燈光下的刀刃間隻見刀尖有一滴血迹,它很快便滑在你尚未攏好的衣襟之上,活像是突兀地多了顆紐扣。
家入硝子一眼就認出你手上拿着的是她之前削雪梨時所用的水果刀,她又急又氣,卻不能真的拿你怎麼樣,恨不得把你拴在醫務室二十四小時監視着算了;夏油傑則沒她那麼心軟和缺乏行動力,在硝子确認了你的傷口僅僅是皮外傷後,他難得不怎麼溫柔地将你從地上半抱着托起,拉着你的手腕就往門外走。
“跟我來。”
你心中難免升起些微的愧疚之感。
你所說的自己想要做實驗的話是真的,況且在今日之前,你就已經走上了一條“實踐出真知”的道路。
硝子常常不在宿舍内,而你除去咒術理論之外的課程都不必去上,故而你最不缺的就是時間。你努力克制着自己不斷翻滾上湧的負面情緒,讓消沉的時間盡可能地縮短,在這之後便展開了在你能力和可接受範圍之内的實驗。
起先是用修眉刀的刀片劃破手指,在觸及到愈合的痕迹後,便開始向細嫩的手腕内側下手,憑借着一次又一次積累出的經驗,創造出足以劃破脂肪層的外翻的傷口。這長時間的自傷并非沒有意義,你發覺自己的這副身體足以讓這種程度的創口在六小時内愈合如初,原本殘留在肌膚之上的疤痕增生最終也都會消失不見,至少是家入硝子不會發現的程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