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他在那兒站了多久,或者是否察覺到了什麼,江遙猜不透他高深莫測的表情,幹脆心一橫。以她粗淺的演技估計逃不過他的火眼金睛,大忙人應該也沒空散播她一個路人甲的桃色绯聞。
恰巧這會兒心情不好,她也懶得裝模作樣,就這麼自我開解一番,江遙直接無視他,腳步不停,徑直越過他遠去。
程緒咬咬牙,突然有種想來一根的沖動,摸遍了口袋也沒找到火,最終,垃圾桶成了它的歸宿。
劉聰去而複返,飯桌上一切如常。大家默契地仿佛什麼都沒發生,繼續推杯換盞,從電影本身、當下熱點到圈内趣聞無所不談,賓主盡歡。除了江遙一直沒有再回來。
小魚接到江遙的電話時,還鑽在商場的人堆裡,和大爺大媽比拼手速。窩在小鎮上個把月,好不容易出來放放風,她現在就像剛從鄉下進城,看什麼都覺得新鮮。
小魚過來還得十幾分鐘,江遙直接在路邊找了個地方坐着等。
楊越收到信息提前離席,程緒拉開門,帶進來一股寒氣。車子在路邊停了許久,一直沒聽到進一步的指令,正想出聲詢問,有人跑了過來。
小魚不知道短短時間發生了什麼,關于為什麼提前走,江遙什麼都沒說,隻交代她給導演發個信息。看她一臉疲态,小魚也知趣地沒有多問。
約的車到了,江遙拎包起身。
“江小姐,你的東西掉了!”楊越看着地上掉落的卡片,出聲提醒。江遙關上車門,壓根沒聽到身後的聲音。
一張酒店的房卡。楊越捏着手裡的東西,不知道怎麼處理,一隻手伸了過來。
回程碰到大堵車,老闆的情緒始終不高。踩下刹車,餘光瞥了眼後視鏡,他驚呼出聲:“您的手流血了!”
卡片的邊緣鋒利,男人緊緊握着,仿佛感覺不到痛意。
片場再見面,江遙滿臉歉意:“不好意思導演,昨天确實不勝酒力,掃了您的興緻。”
“後來怎麼回去的?完全斷片了。”她拍了拍額頭,揚起誇張的語調。
對于江遙的解釋,劉聰全盤接受。酒後是否斷片,反正無從查證。他也許信,也許不信。但他内心足夠笃定,現在的她,早已沒有硬氣的資本。好不容易攀上一個好角色,自然不舍得自砸飯碗。他們,來日方長。
轉眼就是中秋,母親許婉清早早打來電話,軟硬兼施,讓兒子今年務必回家過節。
自從進圈拍戲,看似相對自由的行程,其實總有諸多不确定性。随着咖位越大,這種不确定性也逐步增大。那些年裡程緒都沒怎麼着家,更别提陪他們夫妻過中秋了。
而後來,兒子被他父親發配基層,忙得恨不得長出三頭六臂,将一天掰成兩天來用,好不容易打個電話,話沒講完又得匆匆挂斷。對此,她一向怨念頗深。作為母親,卻隻能通過秘書的嘴裡,知道他最近又做出了多少成績。
念及此,許婉清怒從心起,狠狠剜了沙發上的人一眼:“晚點他回來你要再念叨,我就收拾東西跟兒子過去。”卻不知自以為的狠戾,并無太大殺傷力。
接收到妻子柔柔望過來的眼神,程元峰将手頭的雜志一合,趕緊移到妻子的身旁,攏着她的肩膀哄道:“别生氣别生氣,自己身子最重要。我盡量。”
“盡……量……?”許婉清受不了他這敷衍的樣子,雙肩一聳将他的手拱開,背對着不理人。
傭人們安靜有序地忙碌着,即使有人走過,也早對這對夫妻的膩歪見怪不怪。年近半百,仍一個願打一個願挨。
“少爺回來了!”有傭人通報。
遠遠望見車子駛進地下車庫,趙姨解下圍裙,興沖沖迎了出去。今天過節,小緒也難得回來,她親自下廚,給他做了幾道愛吃的菜。
趙姨是程緒的保姆。年輕時,程元峰忙于工作,開疆拓土,将程家的事業版圖擴張到前所未有的高度。許婉清也對各種交際場合樂此不疲,下午茶、舞會、晚宴、拍賣會、公益活動等等,實在分身乏術。陪伴程緒最多的,反而是趙姨。
他就像傳說中别人家的孩子,不用父母操心,也能長成他們期待中的樣子。甚至,遠遠超出他們的預期。
放在其他家,誰不羨慕并感歎一聲“祖墳冒青煙”。
當然,如果他是程家的小孩,那就得另當别論。作為程元峰的兒子,優秀,是他必須且唯一的出路。
程緒曾很多次慶幸,幸好,他的運氣還不錯。否則,作為這偌大家族的唯一繼承人,如果天資平平,父母該有多失望,而他自己,面對拼盡全力也夠不着的東西,又該如何自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