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遙撐起身子,靠在床頭按着酸脹的腦袋:“沒事,我睡過頭了,你過來吧。”
“行,馬上到。”小魚利索回答。
挂掉電話,手機已經出現電量告急的紅色提醒,她插上充電器,點進對話框。和程緒的聊天記錄停在淩晨一點零五分,通話時長顯示一小時三十七分。
昨晚同事聚餐,大家都已經非常熟絡,鬧騰到近十點才散。江遙回到酒店才有空摸手機,微信上,程緒陸續發了幾條消息,問她是不是還在忙,江遙簡單回複:「剛聚完餐。」
也許是被晚上的氣氛感染,她的神經異常興奮,時間已經接近淩晨,江遙在床上直挺挺地躺了十幾分鐘,卻遲遲等不到困意來襲。手機拿起又放下,最後還是找到他的頭像:「睡了嗎?」
西西:「還沒,你快去睡。」
江遙直接撥了個語音電話過去,對面秒接。于是,程緒也隻能陪着她熬。
說到最後,她的腦子已經很困,嘴巴卻一直沒有停,不知道什麼時候,才撐不住徹底睡了過去。看時間,他應該是等她睡着後才挂的電話。
靜悄悄的夜晚,隻能聽到彼此的聲響,讓人的防備心不由自主地弱了下去。她還記得,在程緒問她後面行程時,她不由自主脫口而出:“你選本子最看重什麼?”
他幾乎沒有思索就給出答案,他說是“喜歡。”
“如果市場趨向和你的喜歡相悖呢?如果沒有喜歡的本子遞到手上呢?”她緊緊追問,像是在求解,也像是已經寫好了标準答案,隻等人往空裡填。
程緒毫不猶豫:“那就等待,等風往這邊吹來。”
江遙忍不住懊悔,為什麼要在大半夜跟他探讨這個問題。很明顯,這類話題并不适合跟他聊起,至少目前的他,不适合。一帆風順的人,怎麼能懂底層掙紮的痛。如果風向一直沒變,空耗的是一個演員的一生。
兩人隔着手機聊天,語音電話,沒開視頻,很好藏起了江遙的表情。她沉默着,聽他繼續說道:“隻有當你真正喜歡那個角色,那個劇本,才能賦予他們生命。人生不過短短數十年,我們既然是在戲裡體驗新的人生,就有義務讓他們活得盡興。”
年輕的時候,她也曾不知天高地厚地跟朋友們說過:“我一定會拍出超級好的角色。”
面對“為什麼要當演員,當演員有什麼好”的質疑,她也曾迎着夏日烈陽,為自己的夢想大聲辯護:“為什麼當演員?當然是喜歡啊!躲在角色背後感受他們的喜怒哀樂,你不覺得很爽嗎?我還是我,又不止是我。如果沒有人看到也沒關系,我和我的角色互為知己。”
江遙将手機放在耳邊,不無惡劣地想到,如果介紹他和十幾歲的自己認識,兩人說不定能實現同頻共振。但現在的她,有時候自己都看不清,怎麼有耐心再去等。她和她的角色,更妥帖的說法或許是——互為工具人。
床頭的燈照得她的卑劣無所遁形,她旋轉開關,世界重歸黑暗。而他的聲音,穿過迷霧蒙蒙,清晰地傳到她耳中。
“看不清前路的時候,不如停下來緩一緩。沒人有義務要求你時時刻刻向前,适當休息何嘗不是一種養精蓄銳。”
“等待也是一種智慧。”無數人說過的話語,在他娓娓道來的時候,偏偏入了她的耳,在心底激起一陣陣回聲。也許是過往的自己,在向現在面目全非的女人示警。
她沒說認同與否,趴在枕頭上,忍不住回嘴:“你對你女朋友就這點要求?”
程緒的聲音也跟着輕松起來,“嗯,女朋友。”
話題被她成功帶偏,兩人漫無目的地閑聊,具體說了什麼,她早已記不清。一覺睡醒,還有一個問題擺在眼前亟待确認。
“我睡覺應該不講夢話吧?”剛把小魚放進來,江遙就迫不及待地問。睜大的眼睛看起來格外有神,和幾分鐘前電話裡困意濃濃的聲音,天差地别。
小魚搖了搖頭,江遙心下一松,隻聽小魚說到:“不太講。”
她放松到一半的神經又瞬間繃緊,聽到小魚繼續說完剩下半截話:“就有時候太累可能會有點,不過基本都聽不清内容。”
江遙瞪大眼睛,耷拉着眼角,并沒有被安慰到。果然,她對自己的認知,也并不完整。
《凡塵》上映半個月,以斷層領先的優勢成為清明檔票房冠軍,商務活動、雜志邀約雪片一般向主演們飛來,齊淮也成為導演圈的香饽饽,各家粉絲紛紛督促自家工作室去和齊淮接觸,争取拿到他下部戲裡的角色。
如果說最開始伸來的橄榄枝帶着押寶的成分,現在的合作就完全是看在利益的份上了。一部電影,讓導演到主演,實現了實打實的商業價值的提升,甚至有合體封面和代言找上門。
江遙更是憑着這部電影,摘掉“票房毒藥”的稱号,打了一個漂亮的翻身仗。顔值不錯,演技過關,保底十幾億票房實績到手,再加上大盛的星光,江遙熱度直逼當紅花旦,獲得無數品牌和資源青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