巫荻縮着胳膊唔了聲,從謝诩收拾出來的衣服裡翻了一條短褲換上。
他還記得自己的夜間趕海計劃,吃晚飯時還惦記着趕海的工具,直到看見謝诩從包裡取出他十分難忘、并且在嘴裡嘀嘀咕咕半天的螃蟹卡通折疊桶,整個人樂得夠嗆。
“你這人不老實啊!不是說好來這邊現買嘛?”他邊走邊不看路隻顧着撐開那折疊桶,欣賞上面醜萌醜萌的卡通圖案故意調侃。
謝诩提着巫荻的後領,以防這人稍有不慎一腳扭井蓋上。
他嘴上不語心裡卻想,剛剛吃飯的時候某人就在擔心這邊買不到想要的趕海桶,現在東西送到這人手裡他就開始飄了。
趕海的海灘和度假的海灘不在同一片,兩人特地打車去了另一片淺海灘,海面上漂浮着不少漁船。
這個時間段其實并不是最适合趕海的時候,但他們就是來讨個趣。
漆黑夜晚像是一道強而有力的庇護,巫荻一隻手抓着鉗子,另一隻手牽着謝诩的手心情很好地前後晃,深受他喜愛的趕海桶落在謝诩手裡抓着。
兩人散步在海灘邊,附近偶爾有些像他們一樣沒經驗的遊客在撿貝殼和寄居蟹,即便迎面撞見,兩人也沒有躲避地松開手。
巫荻這人不僅在吃飯穿衣上挑,趕海也隻想要圖案好看的螃蟹,沙灘上沒有就想往旁邊礁石攤縫隙找,遇見海蛇時又感興趣又害怕。
商鋪老闆給他們力薦了一款強亮度手電筒,開燈能把眼前路照得通明。
他讓謝诩站在身後對着石縫掌燈,自己蹲着在石邊裡扒了半天的螃蟹,回頭卻發現掌燈的男朋友竟然在低頭看手機,頓時不滿了,逆光仰頭警告:“你在幹嘛?!”
謝诩微微壓低手電筒沒讓燈光照進巫荻的眼睛裡,手裡的手機沒有逆光的阻撓在巫荻眼裡看得更清晰。
他拿手機的姿勢很奇怪,食指抵着手機背面,另外三隻修長的手指抓着手機邊框,而拇指卻消失邊框裡,這個動作像是在單手按相機拍攝鍵。
這個想法奇妙了。
除非必要,巫荻從來沒有見過謝诩主動給什麼東西拍照,平時都是他興緻勃勃拍照打印照片。
他的表情由原先的兇巴巴一改态度,發出哼哼哼得意的笑容,語氣幾近絕對問謝诩:“你是不是在拍我。”
屏幕裡的少年靈動而張揚,謝诩面無表情地在錄制中點了幾下拍照,然後毫無負擔的承認了。
巫荻在原地理了理劉海,先是懊悔出門前沒把頭發剪短一點,嫌發絲遮擋視線,他理玩頭發,舉着鉗子朝謝诩正兒八經擺了個pose,說:“給我重新拍一張,要帥的。”
他盯着俯拍自己的謝诩煞有介事威脅:“拍得不帥我立馬換男朋友。”
但謝诩隻是稍微挪了下位置,繼續對着人俯拍,技術估計跟那幫直男審美的理科男不分上下。
巫荻沒兩秒便站起身抓過對方的相冊一看,裡頭蹲成傻子一樣的東西是誰?
他拉起張驢臉,冷冰冰朝謝诩說你男朋友沒了,手指按着幾十張頭小身大的蹲姿圖片要删除,但手機主人的反應顯然比他快半秒,咔嗒合上手機屏幕,在巫荻追過來時轉手将手機塞進褲兜裡,架住人淡淡說:“回去再删,不是說要抓螃蟹?”
他朝石縫擡下巴:“窩沙好捉。”
巫荻回頭,發現那螃蟹的确從是石縫裡出來了,正兩爪子在沙子上趴準備窩進去,他轉頭把照片撂下,趕緊蹲回去用鉗子夾螃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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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筱媛最近十分不對勁,于筱琴一開始隻是單純認為于筱媛是因為打理新超市開業兩頭顧拖累身心,但強要求對方休息幾天後的于筱媛狀态并沒有好多少,像是有什麼東西一直壓在她心裡如鲠在喉,隻能強行消化的模樣。
于筱媛偶爾會帶着于舟來雲景庭聚餐,飯後在巫荻跟于舟出門遛狗的時候,怅然若失地跟于筱琴聊起身邊的事情,于筱琴一直當對方在緩解壓力。
人到了一定的年紀會被許多東西困住,變得敏感又偏執,那些東西可能是婚姻,可能是兒女……看得越重心事越重,脆弱也随之叢生,讓人極易不潰一擊。
于筱媛聊起在超市遇過的形形色色事情,她以前很少提這些但最近聊得經常。
她說起超市附近有一戶婆媳關系差,鬧得遠近聞名,有時候在超市裡還會因為買一條魚大吵一架,說起超市經常關顧的客人家庭情感出現問題,因為女兒要高考,隻能瞞着女兒辦離婚手續,時間算的剛剛好,女兒高考完當天冷靜期一過就領了離婚證。
于筱媛講起這些時是唏噓的、感歎的、共情的。
她從開第一家超市到如今第四家準備開張,見識過太多東西,知道家家有本難念的經,但在看見侄子跟男生在一起時,那股對他人生活的唏噓、感歎卻化成了恐慌、驚吓席卷而來,将她也刻畫成了無力的局中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