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家嬸子知道自己說不過舒欣,幹脆就繞開說理的階段,直接跪在地上大聲哭嚎,嘴裡口口聲聲說着舒欣說的這些都是猜測,沒有證據。再說了,女人本來就應該安分守己的在家裡操持家務,說着自己對舒欣就如同對自己女兒一般教養,說着自己問心無愧,說自己隻是心急了點,看舒欣什麼都不會,所以教學的時候着急了點,但自己是為了舒欣好……
然後看舒欣不為所動,她又開始哭訴,哭自己一片好心被人糟蹋了,哭舒欣就是因為守孝不能穿好點、戴好點就看不過眼别人過好日子,哭舒欣非要好好一個姑娘家放着自己家不待,要在外面過這種抛頭露面的日子,哭着說舒欣死活不願意回家一定是因為她在外面有人了,想跟别的男人跑……
總之,她開始往舒欣身上潑髒水,一邊潑,還一邊拉扯自己的兒子。徐立被她拽了兩下也反應過來,跟在一邊裝深情,口口聲聲隻要舒欣還願意回家,他一定不計前嫌還願意接納她,也不會計較她之前跟别人跑的事情。
這兩母子一唱一和的情況下,淩霄鎮的一些人還真的開始對舒欣指指點點,有些嬸子小媳婦也勸舒欣,誰家媳婦都是要操持家務的,别因為識點字、讀點書、懂點醫術就失去女子的本分,好好的在家裡伺候婆婆伺候相公才是女子的立身之本,不要不懂事。
更有人躲在人群裡問舒欣,“舒姑娘你看上誰啊,讓對方站出來花筆錢把你買了去吧,出的錢夠多,徐大夫一定也不願意要你一個殘花敗柳,還是說,人家也不過拿你玩玩,打發時間而已?”
一片七嘴八舌的哄鬧聲中,雲安之走出後勤組的屋子,一個閃身,從人群裡把這些起哄挑事的人拎了出來,摔在所有人面前。這些人裡面有男有女,女的是跟徐家嬸子關系好的碎嘴婆娘,男的是徐立的酒肉朋友,都是跟徐家關系匪淺,但是在淩霄鎮人品出名差的幾個人。
雲安之一出手,場面頓時就不一樣了。
雲安之作為淩霄宗的少宗主,淩霄鎮的人基本都是認識她的。這樣一個少宗主當面做出的舉動,抓出的又是這樣的人,淩霄鎮那些牆頭草似的鎮民馬上就學會了閉嘴,至少他們知道雲安之出手的意思。
他們能躲能閉嘴,但是徐家母子不行啊,他們今天如果不能把舒欣帶回去,那舒欣控訴的那些罪名真就真的要背在身上了。群體智慧有的時候就是那麼回事,不需要證據确鑿,有時候人雲亦雲就能給人定罪,當初他們家扶持舒家獨女的好名聲不就這麼來的嗎?他們太知道口舌之間的威力了。
徐家嬸子深呼吸一口氣,雲安之個子小小的,人長得也稚嫩幼小,給人一種她還是小姑娘,好忽悠的錯覺,所以徐家嬸子想當然的以為雲安之耳根軟,放緩聲調,拿出她以前每次跟舒家夫婦說話時的軟聲軟調,“少宗主啊,您啊,不知道具體詳情,不要聽人家兩句話就當真的,事情确實有點欣兒說的那樣。我知道自己這些年是不太好,對欣兒太嚴厲太苛刻了點,可我真的是為她好,誰家媳婦不是都這麼過來的嗎?嫁進門後善待公婆、照顧相公、呵護小姑。你問問咱們淩霄鎮的這些大小媳婦們,她們是不是都這麼過來的?我們凡間女子都是這樣,我們不像你們有靈根,可以修煉,我們女子就是要勤快、要機靈、要眼睛裡有活,手上有事。我們要靠自己的勤勞才能換來夫家的尊重,你問問淩霄鎮的這些女子,誰家媳婦是不是要操持一大家子的事,誰抱怨過?誰反對過呢?”
徐家嬸子的話,讓淩霄鎮的那些大小媳婦們紛紛點頭,都認可她說的話,她們一雙雙手伸出來,布滿了繭子,那都是日夜辛勞換來的,那是她們作為勤勞媳婦的榮譽。
看到大家都贊同她的話,被她避重就輕的話一引導,就紛紛站在她這一邊,徐家嬸子還是那樣溫柔體貼的笑着,好似一個不被理解的,但依然寬容慈愛的長輩那樣看看雲安之,又看看舒欣,隻是緩緩慢慢的歎口氣,一幅語重心長的樣子。
雲安之嘲諷一笑,“這就是你,還沒成婚就霸占人家的家的地,霸占人家的家産的理由?因為自己守孝就看不得别人過好日子?所以你的妝屜裡,和你家徐玉的嫁妝裡到底有沒有舒家的東西,你能統統拿出來讓大家見識見識嗎?這就是你讓一個剛剛喪父喪母的孤女就全盤接手你家的家務的理由嗎?所以你們兩家自從打掉那堵牆後,你和你家徐玉就衣來伸手飯來張口、過得像個有仆人伺候的夫人小姐,而原本有雇傭幫忙,自己不用動手做家務的舒欣反而成為你們一家子傭人,你就是你對未來媳婦的調教?你為她好?象對自己女兒一般對舒欣好?那你也讓你家徐玉把手伸出來跟舒欣對比看看,看看誰的手更勤勞嗎?”
雲安之這個時候就展現了她第一個世界的思維,她沒有輕易被徐家嬸子帶到邊路上,而是直接指出徐家嬸子最薄弱的點。聽了雲安之的話,鎮子裡好些舒欣母親那一輩的嬸子們再看徐家嬸子的時候,從她發上的金簪、到她耳朵上的珠子,到她手腕上的镯子,都是曾經在舒大夫娘子身上看到過的,大家的眼神頓時就意味深長起來,徐家嬸子下意識摸頭、摸耳、拉扯衣袖的遮掩動作,更是證明了雲安之所言非虛。
“我,我才沒有偷舒家的東西,這些,這些都是舒欣自己孝敬我的,”徐家嬸子手伸到一半又反應過來趕緊放下,大聲對着鎮子裡的居民辯解起來,“她,欣兒小姑娘家家的,自己擔心收不好這些東西,她,她主動交給我,讓我幫她保管。放在我這裡的,包括我自己的那些,以後不都還是她的嗎?遲早的事,對,就是這樣的。”徐家嬸子越說越自信,好像自己都相信自己說的就是事實,可是這一次,鎮子上的居民沒有再信任她。
而雲安之更是直接一句話,“那你女兒呢,徐玉嫁妝裡有沒有舒家的東西,那些舒家的東西以後也還是舒欣的嗎?你倒是真會替舒家看守東西,看守到作為女兒的嫁妝陪嫁出去,也叫做你的保管嗎?”
徐家嬸子這才讪讪的閉上嘴了。
一直以來讓自己母親在前面沖鋒陷陣的徐立發現自己的母親不能自圓其說,他這才上前一步,依舊是那副情深意重、憂心忡忡的模樣,想要拉住舒欣的手,在舒欣後退一步避開他時,他還露出一臉很受傷的模樣,說話的聲音都帶着幾分痛心疾首的顫抖,“欣兒,你真的是那樣想的嗎?我不知道你從哪裡的來的虛假消息,師傅從來就沒有說過要讓你繼承舒家醫館的事情,你問問這些街坊鄰居,他們誰聽師傅這樣說過了?”
舒家周圍的鄰居面面相觑,這個時候回憶起來,他們的确問過舒大夫幾次,以後會不會讓小欣兒繼承醫館,舒大夫一直都是笑笑沒說話。所以,舒大夫的确真的沒說過讓舒欣繼承醫館的事情,雖然他也沒有明确否認過。
徐立臉上更是一幅很難過的表情,“欣兒,成為一名大夫不是那麼簡單的事,你是看過很多醫術,背起書來是比我快。但是當醫師不是背書快就行了,你替幾個患者診過脈?你有為患者開過藥?這裡這麼多人,你真的給誰看過病、治好過誰嗎?你說我拿患者的醫案問你,我問過啊,不止一次,你畢竟和我是同一個師傅,我跟你讨論讨論有錯嗎?但是最後出診斷、開藥方、治病的,大家都親眼看見的,是我做的。師傅走後,這些年來,我替鎮上多少人看過病,我出過事嗎?誰因為我的診治出問題了嗎?我知道,因為我現在收費不降價、現款現貨不賒賬的事,你覺得這樣的做法不符合你家舒家醫館的作風。但是現在大家家境都好了,都不是當年,大家付得起費用我為什麼還要先賒賬再追賬呢?你不能因為這個事就當衆污蔑我,我也是你父親的徒弟,我比你還先入門,就算你恨我這個未婚夫不能違背孝道護着你,但你也不能往我身上潑髒水。你說我醫術不好,那不就是說師傅沒教好我嗎?師傅那麼好的人,還是你親爹,你,你不能,不能這樣污蔑他老人家啊!”
徐立說着說着眼圈都紅了,人也哽咽着說不出話來,一幅心痛難安的模樣。徐立此人,相貌談不上英俊,但也能稱得上儀表堂堂,細長高挑的個子,溫暖斯文的笑容,每日在醫館坐診,沒有患者的時候,來來往往的街坊鄰居都看見他時刻手捧着書,認真研讀的樣子。在醫館久了,身上自然而然沾染上藥草的清香,再配上他手不離書的形象,徐立在鎮子裡形象一向很好。
而且此人每次外出出診,回家路上一定會去買點什麼給家裡的母親、妹妹和小欣兒。他是大家有口皆碑的好男人,舒欣對于他的一些控訴,在他這番言談作勢下蕩然無存,大家不看好徐家嬸子,但一緻看好徐立,大男人忙于外面不知家事很正常,但是你要說他醫術不行,甚至有可能蓄意謀害舒大夫,那大家是不相信的。
徐立這麼一眼紅、一哽咽,頓時有無數人站出來指責舒欣,呵斥她污蔑,雖然不是一面倒的站在徐立這一邊,但零星有人讓舒欣拿出證據來,隻有證據才能證明舒欣的指控。
面對這排山倒海般的群潮洶湧,舒欣默默的站在原地,她的确拿不出證據。
“欣兒,别鬧了,乖,跟我回家吧,”徐立抹去眼角的晶瑩,努力撐起一張笑臉,把手伸給舒欣,“我知道我娘嚴格了些,我知道你這些年是吃了點苦,我保證,我保證這次回去後我會經常陪着你,護着你,我們之間的婚約還是師傅定下的,我一定會對你更好的,我保證。欣兒,乖,跟我回家吧,你出來散心這些天也就可以了,咱們就是普通人,修不了仙,何必一直留在仙家呢?仙家的這些人都是長生的,咱們就算再貌美如花也就是十年、二十年,之後你老了、醜了,到時候再被掃地出門你該怎麼辦啊?人家仙人看不上我們這些凡人,我們要自覺點,開心兩天,長長見識就行了啊。乖,咱們凡人還是跟凡人在一起。徐哥哥不嫌棄你,還當你是幹淨的好姑娘,你的孝期還有一年,一年後咱們就完婚,徐哥哥還願意娶你,乖,咱不鬧了,咱要認清現實對不對?”
徐立的這番話高明啊,一個字沒說,但字裡行間都說明了舒欣好高骛遠、虛榮無知,甚至暗示舒欣已經不幹淨了。他這話一說完,那些人的議論聲頓時就更大了,好多人面露鄙夷的對着舒欣指指點點,有些未嫁人的姑娘更是捂着鼻子退離舒欣遠遠的,生怕沾染上什麼不幹淨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