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安之先回到客棧的,快晚上的時候,她哥才回來,面無表情、心如死灰的攙扶着她那不知道從哪裡冒出來的便宜“嫂子”,嫂子倒是兩眼含淚,笑容甜美,看起來就是一副久病不愈,但是心态堅強的頑強明媚的好姑娘。
雲安之站在樓梯頭低頭忍了一會兒,忍住到嘴邊的笑容,這才三步并作兩步下到樓下,體貼的站到另一邊,扶着嫂子的另一邊胳膊,很有小姑愛的和哥哥一起将病重的嫂子扶回屋子裡去。沒過一會,當哥哥的那位下到樓下,找店家打聽這附近有沒有人家能夠租房子,他們需要在這裡住上一段時間好好治療,好好調養。
客棧老闆是好人,親自帶着他去看了好幾處的房子,還一路走一路安慰他,“你跟你妹妹都是好人,對你媳婦這般照顧。像你們這樣的好人家,魔神一定會眷顧的。放心,你媳婦一定會好起來,以後給你生個大胖小子。你妹妹以後也一定能夠嫁到好人家去的,人家一定會透過她平凡的外表看到她那顆善良美好的心的。”
老闆你不會說話就不用說這麼多,雲學奕的臉這下更綠了,綠得瓦藍瓦藍的,好像那個身重劇毒的人其實是他似的。
在客房裡,雲安之和那位男嫂子面對面在喝茶,那位男嫂子不在雲學奕面前就沒有那幅溫柔婉約的模樣,明明一身藕荷色女裝搭配深紫色披帛,一頭青絲被幾根玉簪盤出一個優雅秀麗的發髻,輕撲一層略帶暗黃色的脂粉,唇上上了點暗色的口脂,那張稚嫩的臉馬上就呈現出一個成熟又帶着幾分病容的弱女子形象,和雲學奕很是般配。
早上的時候,他就這麼拍打揉搓幾下,就給自己完全換了個模樣,再穿上這套衣服出現在兄妹倆的面前,雲學奕當時隻想說一句話,你就這麼出去吧,那些人打死都認不出你來。
此刻,他還是那身衣飾,還是那套妝容坐在雲安之面前,隻是擡眼間換了個精氣神,就又是昨天驚鴻一現的,憑空出現,還未跟雲學奕表白前的精緻少年。他眉頭一挑,一臉玩味的看向雲安之,“吱吱妹妹,你怎麼不好奇你哥怎麼又把我帶回來了,還出去準備租間房子,看樣子要陪着我把這場戲唱完的嗎?”
雲安之一臉沒好氣的放下茶杯,“要麼叫我雲姑娘,想裝我嫂子也可以繼續叫我安安,可是吱吱妹妹是個什麼鬼,再說了,我是既來之則安之的之,别亂給人取名字。”
“好的吱吱妹妹,都聽你的,”男嫂子答應得要多乖巧有多乖巧,隻是照死了不改,“話說回來,吱吱妹妹你真的不好奇嗎?”
雲安之毫不客氣的翻了個白眼,“不過就是威逼利誘那一套,我哥不怕威脅,所以你應該是給出了我哥他拒絕不了的誘惑呗。”
男嫂子比了個大拇指,等于給出了肯定的答案。“吱吱妹妹果然聰慧,不用提示,一點就透。既然如此,不如我把整件事趁這個機會也跟你說說呗,以後大家還是要相處一段時間的,了解情況也就能相互配合,放心,吱吱妹妹的那一份,我一定不會忘記的。”
中毒的事情好辦,那個藥鋪的醫師,他有個更厲害的師傅平日裡不出來,但最喜歡疑難雜症。徒弟搞不定的時候他就上場,所以檢查過這位男嫂子的情況後,他說要斟酌幾天,讓他們五天後再去一趟,他應該是能想到辦法的。
既然還要停留五天,男嫂子索性就想停留更長時間,他這次莫名其妙的着道了,但其實這裡面也有他自己的算計。就是一次再普通不過的引蛇出洞,他一點也不介意拿自己作誘餌。要用麼,就想用個徹底,他中毒了,他失蹤了,他想躲在暗處看看到底有多少人牽扯到這件事情中來,他想玩票大的,他想把自家清理清理,盡可能多的去掉那些心懷不軌之徒。
“吱吱妹妹,你要不還是别‘嫂子嫂子’的叫我呢,也可以叫我阿徇姐姐。我和你哥雖然自幼訂下婚約,但我們畢竟還沒完婚,我,我這不中用的身體也不想太拖雷你們。”男嫂子,不是,阿徇掏出手帕,輕輕在眼下點了點,吸去流下的眼淚,那楚楚可憐又女人味十足的姿态,連雲安之這個真正的女人都自愧不如。
阿徇借着擦眼淚的功夫調整好心态,她含着淺淺的淚光,看着雲安之柔弱又堅強的微微一笑,“吱吱妹妹,你放心吧,我這身子骨我自己知道,也就一個多月的時間,到時候一切就能見分曉。我們就在這裡住上一個月,到時候不管是個什麼結果我都能接受。你放心,我不會耽誤你們兄妹太久的時間,答應你大哥的事情我一定能做到,就連你的恩情,我也不會忘記的。吱吱妹妹,就陪我再待上一個月吧,好嗎?”
雲學奕都拒絕不了,何況雲安之。于是這對兄妹帶着哥哥的未婚妻就這麼搬去新租下來的三進的小院子裡去。阿徇這姑娘身子骨也許不太好,但她做事管家是把好手。中午才搬進去的,下午就已經把下人安排好了,一個管家統管全局,廚房裡一個善廚藝的大嬸帶來了三個徒弟兼副手就能搞定。三個主人家一人一間院子,每人倆個貼身伺候的大丫鬟或小厮,還有四個二等丫鬟、八個三等丫鬟。連院子裡伺候花草的花匠、家裡負責各處清掃的丫鬟仆婦也是一應俱全。阿徇從請人到搞定所有雜物用時也就兩個時辰不到。
這天晚上的時候,雲安之目瞪口呆的坐在自己屋子裡,面前是熱氣騰騰的五菜一湯,葷素搭配,色彩和諧。兩個貼身大丫鬟在她身後站着給她布菜,雲安之的眼睛看向哪裡,就有她眼睛看過的菜被放到她面前的碗碟裡。
雲安之魂不守舍的吃完這頓飯,憑良心說,廚房大嬸手藝不差,雖然比她哥還是差一點,但也算相當好了。她坐在亭子裡發呆的時候,身邊的兩個大丫鬟一個捧上一杯溫度适當的清茶,一個在她身邊為她打扇子。
等再回到房間的時候,浴桶也早已準備妥當。雲安之全程張着手就行,從脫衣到沐浴到起身更衣全程由大丫鬟負責,沐浴後坐在椅子上的功夫,大丫鬟拿着梳子給她梳頭。一頭頭發光是從上到下這最簡單的梳理,就梳了一百下,那種通體舒暢的感覺,身為淩霄宗少宗主的雲安之,到這個世界也幾十年了,總算知道了什麼叫做大家貴族般的享受。
她夜裡躺在熏得香香軟軟的床上的時候還在默背八榮八恥,太丢人了,就這麼一個下午加晚上,她就快被這種衣來伸手飯來張口的窮兇極惡的富貴給沖昏頭腦,她需要冷靜冷靜、清醒清醒。
接下來的日子雲安之知道了什麼叫做一步出八步邁,也知道了什麼叫做無聊。那兩個貼身的大丫鬟太有眼力見了,雲安之不用開口,光一個眼神人家就能知冷知熱,就能安排上各種雲安之當時最想要的,哪怕有的時候雲安之隻是坐在窗前發呆,下一步,大丫鬟馬上就帶着一衆大小丫鬟從她眼前消失,讓下一刻的雲安之可以安靜的看書或修煉。
偶爾也會有覺得無聊的時候,然後各種書籍擺放在她觸手可及之處,不過是歎口氣,兩個大丫鬟馬上就能安排好舒适的馬車帶她在城裡閑逛,不管是想看風景還是去逛街,她自己都還沒決定好,大丫鬟已經車馬人手。幾天時間而已,雲安之每天要靠背誦八榮八恥來抵制腐化,奈何敵人太強大,雲安之的防線不太穩固啊。
大哥更是有段時間沒見了,聽說他天天帶着阿徇姑娘外出就醫調養,完全就是一個最好的夫君的模樣。偶爾遇到的時候雲學奕隻是叮囑雲安之一句,“最近盡量多在家裡面待着。”
雲安之馬上就明白,這兩人的釣魚計劃進展順利,行吧,看得出來家裡的這些丫鬟仆婦雖然臉上時刻挂着謙卑的笑容,但是眼睛裡精光四射,各個都是身懷絕技之輩。而雲安之身邊跟着的兩個大丫鬟,一個身上時刻帶着極淺的藥香,指尖似有青色。雲安之在杏林峰那裡見習過,這些特征在杏林峰的高階醫師身上都是一樣的,應該也是這其中的高手。而另一個手指關節明顯,手指肌膚相比較尋常女修更為粗糙一些,止戰峰峰主謝滄海她那裡的大部分高段位的女劍修都有這樣一雙手,看來是個精明勤快的大丫鬟之餘,還能當個進可攻退可守的高深戰士用。
雲安之知道自己不能成為哥哥那邊拖後腿的,幹脆就每天待在家裡,上午看書,下午修煉,晚上臨休息前練練槍法的乖乖女,照實給大家都省了不少事。這些能夠從阿徇姑娘每日流水般送到雲安之院子裡的禮物就能看出來,從衣衫首飾到筆墨紙硯,阿徇跟不要錢似的盡可能多、盡可能貴的買給雲安之。雲安之不缺錢,但人家的心意還是能感受到的。
不就是當個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大家閨秀,這算什麼難事嗎?對于宅女雲安之而言,待在家裡更合她的心意,這麼一來,大家既然都是這麼個想法,那就,何樂而不為呢?
這天晚上,一早出門的那對未婚小夫妻沒有回來,深夜的時候,雲安之這個暫時的家,闖進無數黑衣蒙面人。進到雲安之的院子裡的時候,雲安之正一身勁裝,一頭長發高高梳成謝滄海那般的高馬尾,她的長槍“來”早在手裡轉成一朵朵的花,看着家裡沖進來的這些黑衣人,她微微一笑,伸直胳膊,做了幾個拉伸的動作,“正好,最近本姑娘偶有所的,悟出幾個新招,那就,陪本姑娘練練手吧,你們,怕痛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