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早有準備,但是這一戰的慘烈還是超越所有人的預料。對方大概也是發現自己上當了吧,這些天被人把自己的底牌都掀了個七七八八,埋伏起來的暗線基本上也暴露無遺。所以這最後一戰已經不求翻盤,隻想洩氣。對方把所有積蓄的力量用在這一晚,而且不是用在追殺一直以來把自己當作魚餌的那兩個外出在外的人身上。
雲學奕和阿徇以為自己的算計得逞,他們以為自己吸引走了敵人絕大部分的火力,為了确保雲安之的安全,他們兩人還邊打邊退,牽引着敵人往遠處越走越遠。然後等他們發現,敵人也是同樣的算計,把他二人騙向遠方,而把自己的主力用在攻擊那個小院時,已經很遲了。他們離小院已經很遠很遠,就算拼命全力想要殺回來,敵人也已經将攻擊改為拖延。這天,雲學奕有生以來第一次殺紅眼,可就算如此,等他沖回小院時,這漫長的一夜也即将過去,天邊的雲彩邊緣,那抹血紅,是那麼的奪目而驚心。
雲學奕和阿徇一身鮮血的闖進他們租住的院子,沿路堆滿了屍體,有很多黑衣蒙面的殺手,也有阿徇安排進來的打着仆人之名的護衛。從前院到後院的這一路幾乎遍地是鮮血,在後院的門口,他們最信賴的管家被四五根長矛釘死在院門上,雲學奕大概是頭上的鮮血流進眼睛裡,黑色的眼睛在邊緣出現一絲紅色的鑲邊,似有墜魔之兆。
阿徇知道這時候,任何勸慰雲學奕都是聽不進去的,隻有親眼看到他妹妹的身影,怕是才能讓他的心安穩下來。到這個時候了,阿徇心裡第一次覺得後悔,在雲學奕答應他的要求留下來的時候,他就知道兄妹倆的真實身份,但他依然自信的認為他的計劃天衣無縫,一定不會讓這對兄妹陷入真正的危險中。
但是到現在他不确定了,他能知道這對兄妹的身份,他的敵人也能,如果他的敵人這次付出這麼多還是殺不了他,那麼,幹脆就殺了被他牽扯進來的淩霄宗少宗主好了。到時候淩霄宗也不會放過他,給他多找個敵人也是好的。
越往後院中,地上的屍體越多,血水都沒能被土地吸收,多到漫過腳面的程度。唯一讓他們振奮的是,現在還能聽見打鬥聲,雲學奕的速度快到幾乎是閃現的程度,兩人前後腳沖到雲安之的院子裡,雲安之雖然一身衣衫血迹斑斑,但人還活着,幸好還活着,還在拼命抵抗着。
此時,與雲安之背靠着背的,是她兩個貼身大丫鬟的其中一個,擅長對戰的那個的屍體,還在雲學奕和阿徇過來的這一路上就看見過,當時雲學奕的眼神就猛烈收縮,一口血到嘴邊又被他硬是咽了回去,隻在嘴角邊出現泌出來的血漬。
此時雲安之背靠背對戰的是那個更擅長醫術的丫鬟,她被雲安之擋在身後,隻是在雲安之危急關頭,她會灑過一把藥粉,逼着與雲安之對戰的敵人一退再退。用這個方法,雲安之才堅持到現在,看到大哥出現的時候,雲安之連給大哥一個笑容的力量都沒有了,她的眼神都有點渙散了。
直到看到哥哥的身影,雲安之的眼睛才又有點光亮,她握着長槍的手又有勁了,再次抵擋住敵人的進攻。而雲學奕眼眸邊緣的那絲血紅在看見雲安之的時候,頓時就消散了許多。雲學奕和阿徇在圍攻雲安之幾人的黑衣蒙面人身後發動攻擊,一部分黑衣蒙面人隻能轉身去對抗他們倆,雲安之那邊的壓力又減少了一部分。
随着雲學奕和阿徇的回歸,越來越多他們這邊的修士加入戰鬥,黑衣蒙面人不得不分出更多的人手面對後來的這些人,雲安之的處境大大的好轉,危險性一降再降。早已體力瀕臨崩潰的雲安之手上的動作越來越慢,心境也放松了下來,就在這個時候,一直與雲安之背對背作戰,配合默契,将雲安之對此從險境裡拉扯出來的,最後那個大丫鬟,忽然手一抖,手裡出現一柄泛着淺藍色光芒的匕首,對着雲安之的後心就刺了下去。
看到這一幕的雲學奕,那絲本來都快消散盡了血紅忽然間迅速擴散向整個眼眸,黑色的空間被大量擠占,眼看着血紅色就要完全覆蓋住他的眼睛,在他身邊的阿徇也下意識的屏住呼吸。阿徇此時腦海一片空白,連他都不知道居然身邊還有個潛藏了如此深的叛徒,而在場的這些人,已經誰都沒辦法及時突破到雲安之身邊拯救她了。
要完蛋了,阿徇心裡隻有這句話一閃而過。尤其是當他發現身邊的雲學奕的幾乎要被紅色全部侵占的眼睛時,阿徇更是恐慌了。
誰都來不及救雲安之,唯有雲安之能夠救自己。
最後關頭,雲安之的“來”一個反轉,從腰側刺向身後,在那柄匕首刺進自己的身體前,雲安之的“來”刺入大丫鬟的心髒,那果決的一槍直接捅穿對方的胸膛,從後背的位置刺了出去。瞬間就失去生命的大丫鬟再沒有機會,那匕首離雲安之那麼近,毫厘之間,又那麼遠,生死之隔。在這個大丫鬟心髒破損,生命逝去的瞬間,那柄匕首從她手裡掉落,雲安之在最後關頭拯救了她自己。
随着這潛藏最深的内鬼的失敗,再後來就很快結束了。當天色正明的時候,太陽從雲層裡鑽出來,高高的挂在天際。這血色的一夜終于過去,危機徹底解除。
雲學奕眼睛中的紅色此時已經徹底消退,一點點殘留都沒有,其實,就算他真的墜魔了又能怎麼樣,雲安之會嫌棄他嗎?他的家人會嫌棄他嗎?
既然都不會,那麼他是什麼形式的修士重要嗎?
隻有阿徇臉上的神色很不自在,他自覺自己虧欠這對兄妹良多,尤其是他安排的貼身大丫鬟,卻在雲安之松懈下來的那一刻差點要了她的命。
“哎,等一下,”阿徇這才反應過來,“我都不知道她是叛徒,還把她安排在貼身保護你這樣重要的職位上,你是怎麼發現她有不對的地方,她是哪裡露出破綻了嗎?”
雲安之摸摸自己的鼻子,“我聞出來的。”
阿徇的眼睛睜的有原來的兩倍大,“叛徒還能聞出來?你是……不是,那叛徒是什麼味道的?我讓你再去把我身邊的人聞一遍,你還能再找出幾個叛徒嗎?”
雲學奕的臉頓時就拉得老長,牙齒都是癢癢的,很想咬人一口。雲安之卻無所謂,擡起頭還真的就裝模作樣,很認真的嗅了嗅如今還散發着濃濃血腥味的空氣,然後伸手指指阿徇帶回來的一群人中的兩個人,“喏,那兩個,你也一并去查一查,他們應該也有鬼。”
……不是,你還真有這等本事?還真的靠嗅覺就能判斷出誰是叛徒?
在場的人僵硬成一塊塊的人形石像,倒是被雲安之點中的那兩個人拔腿就跑。
……所以,他們還真的是叛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