芒種将至,這日金陵下起了濛濛小雨,把前幾日烈日高照而留下的燥熱一掃而空,氣候變的濕潤涼爽。
周家小院中,周韻遲早起後本在屋裡翻書閑坐,她今日着了一身新做的夏日衣裙。
綠色的紗衣外裙上繡着她最喜歡的海棠,發髻左側别着一隻相生的山茶絹花,很是清雅。
衣裙是周夫人請了金陵最好的師傅做的,光這料子,一匹就五十兩銀子,夠普通人家半年的嚼頭了。
自那日周夫人被嚴昱一番羞辱,她就立誓要為周韻遲尋一個人品貴重,家世又好的兒郎,吃穿用度本就和官家小姐一般無二的周韻遲,這一身的打扮愣是又上了一個台階。
周夫人務必要把女兒養的身嬌肉貴,讓人瞧了就心生憐愛,不舍得對她一分不好。
周韻遲拿着一本調香的古書坐了窗邊,綠色紗裙襯的她唇紅齒白,眉眼如畫,遠遠望去似畫中下了凡的仙子。
荷香打着一把油傘,在濛濛細雨中穿過小院兒,周韻遲從窗邊瞧見她連忙把她迎進了屋子,清澈的眸子裡滿是希冀。
“如何?娘同意我出門了?”周韻遲說着遞過去一個帕子,讓她擦擦身子上的雨迹。
荷香本想逗她,可心下一暖就說了實話。
“夫人同意了,隻是告誡我要看好姑娘你,不要四處亂跑。”
周韻遲這才面上露出笑。
“姑娘為何非要芒種那日出門?是有什麼事嗎?”
想着荷香是要和自己出門,周韻遲别無他法,不能不與荷香說實話,她想了想對着荷香道。
“你跟了我許多年,是我身邊最為衷心的,我若與你說了,你可勿要當娘和爹爹的耳報神。”
荷香眨眨眼,好奇究竟是什麼稀奇事讓自家姑娘動了隐瞞之心,瞞着老爺和夫人要出門,她心中隐隐不安起來。
“莫非姑娘那日在街上遇見了什麼人?”
見荷香猜中,周韻遲害怕的攪起了手中的帕子。
荷香湊近她,小聲問:“姑娘是不是與那個軍爺私下偷偷見面?”
軍爺?周韻遲奇怪看着荷香,随後小臉兒漲紅,拿着帕子的手輕拍了荷香一下,生氣的把臉扭到了一邊。
荷香見她如此,心中猜疑更甚,剛想開口勸阻,周韻遲就道。
“爹娘從小就教我,身為女子要潔身自好,我又怎會背着爹娘與男子私會,咱們在廊州時,清水巷住着的柳家姑娘與西街的杜書生有了私情,後來她們的下場你又不是不知。”
柳家姑娘下場慘烈,荷香想起怕的閉上了眼睛。
“那姑娘為何非要出去?”
見荷香已經懷疑到了自己與男子私會這種事上,周韻遲隻好如實道。
“其實那日,我救了位姑娘,那時街上駿馬失控差點兒撞到那位姑娘,那姑娘是官家小姐,見我救了她就邀我去她的别苑小坐,我們兩個約好芒種這日相見。”
“官家小姐?”
周韻遲轉回身子點頭。
荷香不解,“即是女子,姑娘又為何不能說出實話。”
眼瞅着荷香緊追不放,非要打破砂鍋問到底,周韻遲隻能又道。
“那位官家小姐不喜别人瞧見她的樣子,卻說與我有緣,我們兩個一見如故,志趣也相投,這才求我讓我不要多說。”
說罷,周韻遲心虛的拿着怕子擦了擦額角的細汗,這陣子她的謊話是越來越多,說的是越來越順溜了。
這話天衣無縫,荷香聽不出什麼破綻,她摸摸腰間錢袋裡的二兩銀子,想起方才周夫人的叮囑,反正過幾日也是她陪着周韻遲出門,到時候去了便知了。
濛濛小雨整整下了一日,直到晚間各家各戶飄出飯菜香氣,方才停雨。
酒肆門前,店中小二盡力招呼着客人,酒樓裡人聲鼎沸,門前濕漉漉的青石闆上匆匆走來一人。
那人進了店裡,眼尖的小二便瞧見了,笑着迎上,“嚴副統領來了?”
嚴顯展了展衣袍上的皺印,擡頭看了一眼二樓的雅間,順口問,“于統領”他頓了頓,眼神閃出一抹晦澀,接着問:“于指揮可到了?”
店小二道。
“于指揮?原來于統領高升了,難怪最近不怎麼見他騎馬巡城了。”
嚴昱看了店小二一眼,沉聲道。
“你隻管回我的話,别多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