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的夜,無比燥熱,這會兒才不過亥初,周家小院兒已寂靜無聲,無論是主子還是奴仆都早早的歇下了。
小院兒的偏門悄悄打開一條縫兒來,阿牛探出頭先是瞧了瞧,後退回身,看着身後那一身黑色披風的女子,滿臉擔憂道。
“姑娘,路上可要小心,小的在這兒守着,回來時輕輕叩幾下門,我便聽到了,隻是不要太晚了。”
周韻遲點了點頭,戴起披風的帽子出了小院兒偏門。
下午時,她收到雲嘉姿那封信,那信上寫了讓自己子時去别苑找她。
夜半約見,定是出了什麼急事。可現在出這周家大門卻是一件難事。
屋裡那時正點着她近日調的安息香,安眠效果很好,周韻遲眸光閃了閃,一個念頭從心裡生出。
眼下隻能這樣了。
她從錢箱裡拿了二十兩銀子給了阿牛,在阿牛身邊悄聲說了幾句。
阿牛拿了銀子自然為周韻遲辦事。
周家上下除了阿牛都被周韻遲在香裡加了點安神的東西,吃罷晚飯,過了戌時,周家一片安甯。
這香,能撐到第二日卯時。
留給周韻遲的時間并不多,她從周家偏門出來後。
憑着腦海裡的記憶,她快速的走在金陵城的街上,若遇到醉酒的漢子,周韻遲躲在暗處等那人過去後,才從暗處出來繼續往别苑趕去。
月色下,周韻遲瞧着那座熟悉的别苑出現在眼前,輕呼出一口氣。
背後的衣衫早就汗濕,黏膩在身上讓她有些不适。
周韻遲上前兩步,正要敲開别苑的大門,身後響起輕輕一聲呼喚,她回頭。借着月色,銀瓶的面容清晰的出現在面前,但瞧着她臉上的神色由欣喜轉為蒼白。
周韻遲蹙起眉頭,發起疑問,“銀瓶,你為何不在别苑裡?”
銀瓶反問:“姑娘為何出現在這裡?”
“今日不是你替姐姐去魚玄胡同送了封信,要我子時來别苑與姐姐相見?”
銀瓶慌張的搖頭,帶着哭腔說:“姑娘今日從永平公府回來後與夫人生了一些口角,用完晚飯她就不見了,我想了想姑娘也沒地方去,定是偷着來了這裡,就給夫人謊稱我老子娘身子不适,要我回家一趟,這才出門趕來别苑尋姑娘。”
周韻遲聽後,拉起銀瓶的胳膊,“先進别苑,天色晚了,這裡不是說話的地方。”
兩人來到别苑門處,正要敲門,發覺别苑大門并未落鎖,隻虛掩着。
兩人進了院裡,瞧着别苑屋子裡露出燈火,周韻遲心裡微微松了口氣,從方才見到銀瓶時,她已隐隐覺得不安。
銀瓶看着别苑裡有人,松開周韻遲的胳膊,先一步跑進了屋子,一路喊着,“姑娘,姑娘。”
周韻遲慢慢跟在後頭,方走到台階下,隻聽銀瓶發出凄慘一聲,靜籁的别苑裡頓時覺得有些可怖。
出事了!周韻遲心道。
她快步進了屋子,隻見銀瓶捂着嘴,雙眼禽着淚,害怕的盯着地上,周韻遲尋着她的視線望去。
屋裡燈火昏暗,她隻瞧着地上躺了一個人,容貌卻看不真切。
壯着膽子,周韻遲緩緩的上前,等瞧清楚了那人是誰,她渾身似是被抽幹了力氣,一下癱坐在地上,渾身開始抖了起來,嘴唇也不受控制的小聲說着,“姐姐,姐姐。”
銀瓶從方才巨大的震吓中回過神來,她是侯府的丫頭,從小就在雲嘉姿身邊長大,
安信侯府也打死過幾個奴仆,這會子回過神,她一下子撲在雲嘉姿的身體上哭喊起來。
周韻遲渾身冰冷,她怕,她沒有見過死人,頭一次見的屍體還是自己親姐姐,見銀瓶哭喊,她腦海裡隻想到了一個人,那便是她和雲嘉姿的母親,明惠郡主。
銀瓶正哭的悲傷難抑,聽的身邊傳來聲音:“銀瓶,去,去,去侯府把郡主喊過來。”
銀瓶身形一滞,止了哭聲,凝神望過去,這個丢了十幾年的侯府小姐,她用袖子胡亂擦了擦臉上的淚痕,鄭重點了點頭。
正要起身,又聽周韻遲道。
“告訴郡主,帶一些心腹過來。”
銀瓶不解的看過去。
周韻遲緩緩道,”如今安信侯府裡,隻有你知道我的身份,姐姐說過不能讓府裡太多人知道。”
隻一句話銀瓶便明白了,“周姑娘是懷疑,姑娘的死是府裡有下手的。”
周韻遲望向雲嘉姿灰白的臉,兩行清淚劃過,“姐姐不是說過,府裡的大夫人曾經陷害過郡主嗎?”
“銀瓶知道了,我這就回府去請郡主過來。”
銀瓶起身,走到屋門前,又折返回去,蹲下道。
“周姑娘與我回候府去吧,您把這一切說給夫人聽,總好過我這個奴婢,她看見您的臉定會相信這一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