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内幾人面色各異,明惠扶着軟榻的把手慢慢起身,雙腿猶如灌了鉛沉重,緩緩走到周韻遲面前。
她的女兒,她丢了十幾年的女兒,回來了。
明惠走到周韻遲的面前,四目相對,從上往下看着她。
“夫人。”周韻遲突然開口。
明惠身子一頓,平複了心情,看着她的眼睛說:“你該喊我母親的,孩子,你是怎麼回來的。”
周韻遲突然流起淚了,她本不想哭,但聽到面前的這位婦人喊自己孩子,還有她生的和自己是這麼相像。
周韻遲擦了擦臉上的淚,道。
“夫人,姐姐死了!”
…………
醜時,漆黑的街上出現了兩輛馬車。
明惠與周韻遲坐在車裡往别苑的方向趕去。
這一路上,周韻遲大緻與明惠說了她如何與雲嘉姿相遇,又說了今晚發生了什麼。
明惠面色灰白,神情悲痛,可眸子燃着滔天恨意。
到了别苑門口,周韻遲與明惠帶着柳眉和銀瓶進了别苑。
雲嘉姿的屍體還躺在原處,身子泛涼,已微微僵硬。
明惠見到屍體的那一刻,身形閃了幾下,差點跌座在地上。
周韻遲與柳眉眼疾手快的扶住了她。
柳眉痛心道。
“郡主,您可要保住身子啊!”
明惠仰天長哭喊着,“我的女兒。”
柳眉心裡的痛楚不比明惠少,雲嘉姿是她看着長大的,而周韻遲是她親自送走的。現在好容易回來了一個,另一個卻丢了性命。
是誰,究竟誰是兇手。
别苑的屋裡一片哀痛。
街上響過梆子聲。
梆子聲提醒着周韻遲,她的時間不多了,她對明惠道。
“夫人,您可要想想怎麼安置姐姐的屍體,是豆要對外發喪……”
這些年,安信侯府都掌握在明惠手中,她早就不是那年在老侯爺的生辰宴上,那個不知所措的明惠。
眼下,她想了想如今的情形。
女兒慘死,而兇手又不知但是誰,但絕大可能就是侯府裡的人。
薛氏,身上有着最大嫌棄。
明惠突然捏緊了周韻遲的胳膊,尖尖的指甲仿佛要掐進周韻遲細嫩的皮肉裡。
“孩子跟我回候府好不好,咱們一起回去找出兇手。”
候府?周韻遲從未想着回候府,她本就是一個小商戶的女兒,從來沒有想過自己的身份一夕之間會轉變。
周家簡單,而候府聽上去就是一個深淵。
周韻遲本能的搖着頭往後退,“不,我從未想過,我是周家的女兒,我要回去。”她轉身就想離開。
銀瓶這時跪在周韻遲面前,抱住她的雙腿。
“姑娘别走,您本就是候府的女兒,如今更是該随着夫人回府裡去。”
從小服侍的主子離奇出事,銀瓶在看到那雲嘉姿屍體的那一刻就想着要為她尋仇了,周韻遲便是她最好的。
周韻遲逃脫不走,看着屋裡的三人,突然覺的喘不過氣來,她喘着氣看向明惠,“我是周家的女兒,我要回去,回去。”
明惠剛失了一個女兒,眼下更不希望這個失而複得女兒出事,她把神魂落魄的周韻遲摟在懷裡,溫言安撫,“别怕,别怕,有母親在。”
銀瓶看着這一幕心裡微微有些不适。
時至寅時,明惠決定先把雲嘉姿的屍體安葬在鄉下自己莊子上的山頭處。
周韻遲看着這一切,她懇切道。
“夫人,我是周家的女兒,我要回去,去見你隻是想讓你知道這些事情。”
明惠心裡明白,女兒剛找回來,不可操之過急,于是先哄着她道。
“不回侯府也是可以,隻是我想見見你的父母,見了,我才方可安心。”
銀瓶見狀,上前想開口說些什麼,被柳眉扯下,她咬了咬唇,若放了周姑娘回去,還怎麼替姑娘報仇。
柳眉在銀瓶的耳邊小聲道了句,“夫人自有她的做法!别多事!”
銀瓶也不再說什麼了!
屋外天色微微見亮,周韻遲上前對着明惠一拜,“夫人,今日我是偷跑出來的,還得趕回去,姐姐現在已經有了着落,我爹娘還不知道我知道了自己的身世,我并不希望她們難過。”
明惠灰白的臉色一僵,心中絞痛,片刻後她道。
“天還未亮,你一個小姑娘在街上不妥,這樣吧我送你回去,可好?”
周韻遲想了想,輕輕“嗯”了一聲。
明惠先讓柳眉與銀瓶趁着天色還暗,把雲嘉姿的屍體送到鄉下,過兩日再下葬。随後乘着馬車帶着周韻遲把她送往魚玄胡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