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氏坐在榻上,一身素藍衣裙,發髻上隻簪了兩支白玉簪子。她懷裡抱着雲嘉卉正捏着帕子在薛氏懷裡小聲哭訴。
明惠進來後,雲嘉卉起身福了福,她腕上那對兒金缧絲鑲紅寶的手钏讓明惠多看了她一眼,這樣式,逢年過節給家中幾個姐兒的打的首飾裡可不曾有這款。
明惠心跳忽快了些,緩緩坐下道:“大嫂子突然喚我過來,這是….”
薛氏一臉憔悴道:“卉姐兒估摸着是病了,女孩子小病小痛的總讓大夫來瞧着實不便,聽聞弟妹身邊的柳媽媽會些醫術,還勞煩柳媽媽給把把脈。”
這樣的好言好語低聲下氣,倒讓明惠沒有拒絕的理由,何況是給家裡的姐兒看病。
明惠輕輕點了點頭。
柳眉拿帕子覆在雲嘉卉的腕上,仔細尋着脈象直到指尖傳來的脈象如珠子在玉盤上滾動,柳眉大駭,驚的睜開眼睛,錦帕也掉落到了地上。
明惠一瞧心裡就明了幾分,她歎了口氣,怒其不争的閉了閉眼,這會子想把眼前這對兒母女撕碎了的心都有了。
這等醜事,怎會出現在自家門上,這是要逼着全家的孩子去死。
“大嫂子難道不知,咱們家和于家方才定了親事,府裡還有小輩要娶媳嫁女,我做主解了畫春堂的禁,倒是給你們行了方便。”
薛氏捂着臉哭出聲,“弟妹,我實在是不知情啊,可這時我如何解釋你怕是怎麼也不信了,卉姐兒身上已有了那人的骨肉,如今隻能讓這兩人成親了。”
明惠甚是無語,咬着牙道:“大嫂子想把女兒嫁給誰家是你的事,何至于今天要拉我下水。”
薛氏哭天抹淚道:“我如今是讨了老太太的嫌,讓老太太知道了卉姐兒在自己的照看下與男子有了奸情,還不得把我撕碎了在團巴團巴趕回薛家,如今能治的了老太太的隻有小叔了。而小叔又隻你的話,弟妹就算是大嫂子求你了,隻要你出面,小叔一定會想法子讓老太太同意的。”
明惠氣的仰天短笑了兩聲,她真真兒是不想理這對兒母女,但不應下此事,她們二房的幾個孩子都要被拖累死了。
肚裡的怒氣翻了好幾滾,明惠努力壓下問道:“是哪家的男人?”
不想,雲嘉卉沉着臉站在屋角不作聲。
明惠上前,狠狠抓住雲嘉卉的手腕,“這對兒手钏也是那人送你的吧,你不說我也有法子能問出來,這手藝一瞧就是珍寶齋的花樣,我隻消讓人拿去一問就成。”
雲嘉卉吃痛,也不曾見明惠這樣言辭狠辣,吓的花容失色,兩顆淚立時就從眼裡流了出來。
薛氏抱着女兒痛哭。
明惠甚是無語,對着母女兩人翻了個白眼。她才是最該哭的那個人。
哭了一會子,雲嘉卉才抽抽搭搭的開口,“那人姓楚,是家中長子。”
楚?金陵有哪戶人家姓楚,明惠皺眉想了半刻也未想到。
“二嬸娘,他不是什麼勳爵人家,家中也無人在朝中做官,他是花容巷的楚家,家裡頭做的是花草樹木的買賣。”
明惠怔住,嘴巴張了又合了,說不出來話。
薛氏聽了,仿佛被焦雷劈了似的,抱着女兒差點兒就要暈厥過去,雙眼翻了兩下回過神兒來,哭道:“我的兒,你好糊塗啊,不說你找個與咱們侯府家世相當的,就是小官家的兒子也比這商戶強上百倍啊。”
雲嘉卉梗着脖子嚷道:“娘,他待我極好,人又上進,比那些官宦子弟不知強上多少,就算他家是商戶我也願意嫁。”
明惠冷哼,瞧瞧這話說得,到底是涉世未深的姑娘,被男人三言兩語就哄騙住,臉面都不要了,女先生教的規矩都到狗肚子裡去了。
愈想愈氣,明惠瞪了眼雲嘉卉,小姑娘怕的縮了縮脖子。
薛氏靠在床架子上捂着心口哭的不能自抑,她千想萬想,不曾料到自家女兒瞧上了一戶商家。她曾想着,最不濟那人也是個小官家的公子,不想卻是自己最瞧不起的商戶。
額角突突跳的生疼,明惠歎了口氣道:“既然你說楚大郎待你好,那我問你幾句話。”
“嬸娘直說就是。”雲嘉卉面孔端的方正,對那楚大郎有着說不盡的信心。
“好,我問你,你說那楚大郎待,他明知自家身份與侯府不相當,何不考取了功名再來提親豈不名正言順,咱們家還能高看他一眼,日後在官場上為他鋪路提攜也不是不成。”
雲嘉卉覺得自己這嬸娘是刻意為難别人,為那楚大郎辯解道:“天下間能登榜做官的人是鳳毛麟角,他不是大哥哥,有嬸娘為他尋遍天下名師,他,他如今照看着家中的生意能為父母分憂,已是非常難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