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哇,阿珩,你看這裡有寫姻緣的地方啊,我們也去寫吧。”林婉娘拉着燕珩的手來到販賣紅綢的案幾旁。
隻是待看見桌上紅綢黑墨泾渭分明,一時間泛起了難。
少年低沉的嗓音附和着說,“好,你要寫什麼。”
“唔。”指尖點唇的林婉娘思考了一下,然後臉頰冒起一抹羞紅的跺了跺腳,拿眼乜他,嬌嗔道,“我想寫什麼,阿珩不是在清楚不過嗎。”
她害羞的反應惹來燕珩胸腔振動的笑意,心情極好地尾音上揚,“你不說我怎麼知道啊,我又不是你肚裡的蛔蟲。”
“呀,你不能在逗我了,你快點寫了。”臉頰因害羞而爆紅的林婉娘伸手推了推他,鼓起腮幫子佯裝生氣。
“你要是在不寫,我可得要生氣了。”
“你不說我怎麼知道寫什麼啊。”燕珩捏了捏她爆紅的臉頰,帶着洋洋得意的蠱惑,“要不,我就寫我們一直在一起,永遠都不分開。”
“我燕珩發誓會一輩子喜歡皎皎,呵護皎皎,疼愛皎皎,要是哪日我違背了這個誓言就讓我………”少年的毒誓還沒發完,就被少女伸出一根手指抵住了薄唇。
“你不知道在佛祖面前是不能亂發誓的,要不然讓他們當真了怎麼辦。”
“我還巴不得他們當真呢。”少年郎握住她的手,置于唇邊落下輕輕一吻。
眼神虔誠又偏執,“皎皎,我的。”
“阿珩,我得要把我們的挂在最上面才行,這樣佛祖肯定會認為我們的心更誠。”林婉娘的聲音也再次将明黛從久遠的回憶中拉回了現在。
燕珩拿着剛寫好,連墨水都還沒幹透的祈福帶走了過來,“好,不過我來挂就好,要不然你不小心摔下來了怎麼辦。”
他還沒走來,就又聽到了林婉娘不可置信的尖叫聲以及委屈難過的質問,“阿珩,這上面,上面………”
燕珩順着她指尖點的方向看去,正好有一陣清風徐徐而來,吹得滿樹姻緣晃動。
也晃出了那由少年郎昔年親手挂上去的——
願做天池雙鴛鴦,一朝飛上青雲去。
爾爾辭晚,朝朝辭暮。
丹青着明誓,永世不相忘。
鐵青下臉的燕珩眼眸淩厲地盯着上面的連綿情詩,一字一句似從牙縫中硬擠而出,“這些是誰做的!”
水墨梅染的尾翼處正寫着兩人的名字,一左一右,一個鐵畫銀鈎桀骜不馴,一清秀柔美,秀雅飄逸。
燕珩扭過頭,正好對上從月洞門走來的明黛,眸色漸愠帶着無盡的嘲諷,“本世子前面還在想是誰的惡作劇,如今倒是明白了,究竟是誰存心演那麼一出戲來惡心本世子。”
雖知他是忘掉了有關于自己的一切後,才會冤枉自己的明黛掐了掐掌心,擡眸與他視線對上,“世子為何認為這是一出戲?難不成世子覺得是我有本事能臨摹出你的字迹嗎。”
“我母妃和你母親曾是閨中密友,你想要弄到我的字迹臨摹顯然是輕而易舉的一件事。”燕珩大跨步走到她面前,居高臨下的審視着她,忽而發出一聲輕嗤。
“你該不會想着用這種可笑的手段讓我相信我真的喜歡過你,還對你情根深種吧。很可惜,這些把戲對我來說沒有任何用,隻會讓我覺得你越發面目可憎的惡心,符合了我對你們這群世家貴女一貫的刻闆印象。”
“自私,惡毒,表裡不一。”
明黛不躲不避的對上他貶低的嘲諷,紅唇動了動,“世子承認自己做過的事情就那麼難嗎,還是承認和我的過往對你來說很難接受。”
“你在胡說八道什麼,本世子怎麼可能會為你做這種事。”腮幫子微動的燕珩簡直像是聽到了天大的笑話,擡腳踹上銀杏樹。
陰沉着臉吩咐道,“來人,給本世子把這棵樹給砍了!”
熟悉他的明黛知道他隐約在發怒的邊緣,沒有同往常一樣上前安撫着他的情緒,而是就勢火上澆油的步步緊逼,“世子是在害怕什麼,還是在惱羞成怒的掩飾什麼。”
“笑話,本世子有什麼好害怕的。”下颌線緊繃着的燕珩對上她近在咫尺的質問,眼睛不受控制的落在她紅潤飽滿的紅唇上,喉結不自然的開始滾動。
心髒像是驟然缺了一塊,腦袋裡又像是有人伸出一隻手,肆無忌憚的撕扯着他的神經,讓他不敢和她對視的連連後退,瞳色越發狠厲,“我警告你,你不要妄想着耍小花招,這樣隻會讓我更厭惡你!”
明黛輕輕搖頭,她正要說話,認為被冷落在一旁的林婉娘吓得花容失色的從身後抱住了燕珩,拼命搖頭,“阿珩,還是别了吧,要是真的把這棵姻緣樹砍了,别人肯定會對你有意見的。”
她說完,又看向明黛,眼神裡帶着控訴的不贊同,“明黛姐,我不知道你為什麼要做這種事,但我知道有些事是不對的,你明知道阿珩早就對你沒有感情了,你為什麼還要不知廉恥的做這種事。”
“我們身為女子,為什麼你就不能學着大度一點,而是整日斤斤計較的算計着不屬于自己的東西!”林婉娘說這句話時的音量很大,更帶着自以為是的正頭娘子氣度。
即使是泥人也尚且有三分脾氣的明黛冷下眉眼,聲線冰冷得如十二月風雪刮來,“事情要是我做的,我自然會承認,不是我做的,我憑什麼要承認,林姑娘在沒有證據的前提下,又為何一口咬定此事是我做的。”
“林姑娘迫不及待的想把罪名扣我頭上,我是不是也能懷疑這一切都是林姑娘的自導自演,誰在裡面獲利最多,誰才是兇手。”
“我,你!”沒想到她如此牙尖嘴利的林婉娘更是不甘示弱,“要不是你做的,為什麼你會明知道阿珩身體還沒好,不選别的地方,偏選這裡,還在樹上派人挂滿了那麼多,不知廉恥的豔詞穢語。”
“你難道要是說這一切都不是你安排的,呵,我才不信天底下有那麼多的巧合。”
果然他們說的沒錯,這群貴女都是心眼子多如頭發絲,要不是她今天跟來了,誰知道她會不會做出更過分的事來!!!
“本世子前面還奇怪,明二小姐為何一定要約本世子來爬山,原來心裡存的是這種腌臜的下作想法。”折扇合上的燕珩忽然笑了,這一笑如朗月在懷,張揚又恣意。
滿身戾氣的燕珩擡腳逼近明黛,彎下腰,粗魯地捏住她下巴,“本世子在這裡警告你,就算你耍再多的花樣本世子也絕對不會喜歡你,更不會娶你那麼個蛇蠍心腸的女人。”
“是嗎。”即使被心上人冤枉,厭惡後滿是苦澀難過的明黛非但不避,相反仰起頭,拉近了二人距離,溫熱的呼吸噴灑到他的敏感的脖間。
“就算世子不願意娶我,也改變不了我們的婚期臨近,我再過不久就會成為你名義上的妻子的事實。”
生怕最厭惡他人威脅自己的燕珩眼睛半眯,内裡透着危險的寒芒,“你休想用婚約逼我,否則我到時候做出什麼事來,丢臉的還不是你們明家,你要是不信的話可以去試一下。”
燕珩說完,像是碰到了什麼令人厭惡的東西将擋在面前的人推開。
可是這一推,因為他沒有控制力度而将人推倒在了地上。
将她推倒在地的瞬間,整個人如定在原地的燕珩瞳孔緊縮的看着自己痙攣不止的一隻手。
他的掌心爬滿着粗粝的厚繭,虎口處還有着一道猙獰的刀疤,嚴格來說他的手稱不上一個好看。
可就是那麼一雙不算好看的手卻在前一秒将她推倒了,他根本沒有想過要推倒她,可他的手像是完全不受自己的控制,像是有了屬于他的想法。
喉間不可控的湧上一口腥甜,随後周圍的一切都變得模糊,世間塵嚣更甚是離他遠去。
最後更狼狽的逃離掉,這令他感到窒息的氛圍。
被他甩開後,一不小心沒站穩摔倒在地的明黛目睹的就是他甩袖離開,跑去追林婉娘的背影。
即使清楚這都按照着她所想的一樣,但她仍是難受得喘不過氣,連周圍的空氣也在一點點的離她而去,殘酷的讓她體會了一把何為窒息的痛苦。
沒關系的,現在的短痛好過以後的長痛。
也好過日後看着他進入别的女人的房間,同别的女子耳鬓厮磨後在用親過别人的嘴安撫着自己,看着他喜得愛子後,自己還得強顔歡笑的笑着,照顧好他的女人。
更好過自己自己和他的感情在一日日的争吵中逐漸消失,最後演變成憎惡。
與其那樣,倒不如趁着事情還沒到無可挽回的地步時,直接散了個幹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