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
隻見這位永益王指間輕輕一撇,賬本便落在了桌上,發出了不大不小的聲音。
他神色不變,依舊不鹹不淡,雖是看着他們,目光卻也沒有落在實處。
“你若想不起來都虧了誰,便走人吧。若是想得起來,也算有幾分良心,我也不會将爾等逼上絕路。”
衆人明白了他的意思,又看看兩側虎視眈眈的護衛,隻得應承了下來。
一旁的維康躍躍欲試,覺得自己終于找到機會抖威風了,搶在柴秀之前喝道:“還不快點下去!”
就在這時,倏聞裡間有人悠悠地說了個字。
“慢。”
維康一聽這低柔的聲音,頓時蔫了回去,夾緊了尾巴。
烏金帶老丈走了出來,對侍衛說道:“去把此間鄉長喊來。”
聞言,管事們皆是驚疑不定,冷汗涔涔。
羅雨風繞過薄竹屏風,慢條斯理地來到了廳中,然後頭重腳輕地往左塌上一歪,正好枕在紀懷皓腿上。
紀懷皓被壓了腿,愣了一瞬,也反應過來她這是有些乏了,正在犯懶,于是十分有眼色地給她捏起肩來。
烏金在一旁看着,突然覺得這成了婚,到底是不一樣!
雖說娘子與王子并不相熟,也未同過房,卻總是能互相做出些親近之舉。
她倒不知,早在賜婚之前她家娘子就将人按在拳石山上欺負了一遍,自是沒有再扭捏的想法。
再者,大齊民風開放,二人又皆是身份尊貴,被伺候慣了的,隻是略親近些,并無什麼顧忌。
等到此間鄉長到了,便見坐榻上側歪着一名白淨幽娴的女子,青衣紅帶,正枕着永益王的腿,享受着他的服侍,襯得場面十分寂靜,他一時不知該不該說話。
羅雨風也未睜眼,隻開口問道:“你們可是熟識?”
管事與鄉長互相看了看,鄉長見管事臉色不好,雖然心裡犯嘀咕,但還是恭敬地回道:“回王妃的話,都是在一處生活,多少是認識的。”
“哦……坤學可是你在經管?”
這下他們二人可算知道所謂何事了,那管事的臉色也更差了。
鄉長勉強擠出了個笑容:“回王妃,談不上經管,有坤學事司,哪有我等插手的地方啊……”
聽他這語氣,羅雨風也明白了,她并不順着對方的話說,隻言自己的。
“朝廷規定,農閑時節,女子九歲要入坤堂習武,十二歲方可肄業,此處坤堂收容到女子幾歲呢?”
鄉長硬着頭皮答話:“自然也是十二。”
卻聽羅雨風淡淡道:“哦……拖出去吧。”
鄉長一怔。
“王妃這是何意啊?”
羅雨風皺眉,睜開雙目,瞧了他一眼。
那眼裡無神,漆黑空蕩、冷冷冰冰,便是條毒蛇在看死物,也不過如此了。
鄉長被吓得不敢呼吸,竟是雙腿一軟,跪在了地上。
羅雨風:……
她皺了下眉頭,又懶懶地閉上了眼睛,随意道:“拖出去,交給衙門,便說是我送的。”
鄉長雙唇慘白,抖成了個篩子,被拖出去時還在高聲辯駁。
“王妃明鑒阿!許是中間停過課,那也是一時的難處,必定會學滿三年的!王妃……”
羅雨風并不理會他,這些話自有衙門去聽,她又不是父母官。
她又看向了領頭的管事,倒不是那般面無表情了,而是笑吟吟的,杏眼也微微地眯了起來,将眸子中的無神遮去了大半。
如此一來,倒是讓那管事心頭一顫,覺得更加危險了。
羅雨風:“總歸女子學藝兩年多,不差那幾個月,做農事也夠用了……”
管事大驚失色,連忙磕頭求饒。
“王妃明察,小人雖是知道一二,但此事幹系甚大啊!哪裡是小人一個莊園管事能夠染指的呢?!”
羅雨風隻點了點頭:“既如此……王子宅心仁厚,今後如何便看你自己了。”
管事聽出來,這是縣公不願改了永益王方才的處置,自己這是借了這王子的光兒了!
她忙道:“多謝縣公開恩!多謝王子開恩!”
一旁的烏金“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方才還叫娘子“王妃”呢,這會子聽出了誰是真正做主的,又改稱“縣公”了!如此機靈,怪不得能在皇家的莊子立足這麼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