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雨風又道:“還有一事。”
衆人皆是屏住了呼吸,滿臉緊張神色。
“回頭也交代給新上任的管事,從此男子負擔家中多少活計,都要有個定數,便是管不到他屋子裡頭,也要通通這般說,田裡我可是會派人常看的 。”
另有一管事煞白着臉問:“敢問縣公,這又是為何呀?”
羅雨風面無表情,直言道:“隻因我見田中遊手好閑的男子頗多,心中不爽快。”
衆人一愣,立馬明白,紛紛應承了下來。
往後這縣公就是莊子真正的主人了,就像是京外的藩王,對自家封地的事總是有着特殊統轄權的。
烏金見娘子再沒有其他吩咐,這才揮了揮手。
“都退下吧。”
于是閑雜人等紛紛退下去,烏金轉身時,瞧見那小中官維康癟了癟嘴,也不知是什麼毛病……
她瞥了維康一眼,警告他老實些。
維康心裡正不服氣,又聽坐榻上的人懶洋洋地囑咐道。
“遣人看着,莫叫那鄉長死獄裡……再差人同阿瑾知會一聲,問她可能介紹合适的人選來監察一些時日。哦,方才田裡見到的那娘子,也要暗中照看些。”
青陽瑾現下正在禦史台任職,家主左相也有許多門客,此事與她商量最為妥當。
羅雨風知道坤堂向來牽扯許多,特别是在鄉下。區區一個鄉長,喽啰罷了,她打發便打發了,至于旁的人,她卻是不好管的。
烏金應下了,遣了幾名信得過的侍衛去辦事,然後派人端來了一盆溫水,打算先服侍困頓的娘子歇下。
卻聽紀懷皓輕聲說道:“我來吧,你教我。”
烏金愣了愣,覺得娘子方才也未避諱與王子親近,況且自己在身邊看着,應當不會出什麼差錯。于是點了點頭,教他給羅雨風淨了面,拆了頭發。
羅雨風并沒有上妝的習慣,出門前塗的口脂也都快掉光了,路上還帶了帷帽,未見什麼風塵,因此淨面後也還是那個模樣,充其量擦掉了眼角困出的晶瑩水汽。
雖說她安靜的時候居多,但總是眯着眼睛的,如今瞧她阖上眼的樣子,又與平常不同……
紀懷皓想歸想,為她清潔好了,便彎下腰,穩穩地将人抱起來。
一旁的烏金知道自家娘子忌憚王子,便也沒有告辭,而是跟在了後面,做一名盡職盡責的小尾巴。
紀懷皓将人抱回床上,輕手給她解了外裳,雖是隻學過如何為她穿衣,卻已經動作得十分娴熟了。
羅雨風迷迷糊糊的,見是小皇子在給自己解衣裳,嘟囔道:“你今日不能同我睡到一處……沒鍊子。”
都以困成這樣了,還想着這個?
紀懷晧輕輕笑了,幽深的眼底浮現出了一團柔和。
他輕聲道:“好。”
然後依舊是又輕又穩地為她蓋好了被子。随即看向她恬靜的睡顔,默默地想,從前聽聞她雖然不拘規矩,卻是有幾分正派的,如今算是見着了……
“咳咳。”
紀懷皓回過神,看向了一旁目光幽幽,卻有些踟蹰的烏金。
紀懷皓:……
雖是想到了婚後要被羅家人防備,但真的面對這欲言又止的女使,還是覺得有些好笑。
烏金:我也不想啊!
誰知道身份如此貴重的娘子成了親,這夫郎的身份能高出那麼多去!搞得她都不敢多說什麼……
再者說,娘子成日在花街鬼混,能成親不容易!她也想看着兩個主人每天卿卿我我舉案齊眉,雖不至于像青陽大娘子那樣吧,卻沒想到,斜明院會迎進來一個聖人耳目……
紀懷皓進門兩日,已知道羅雨風待身邊的下人不僅不薄,反而十分親近。
按道理講,他也該多親和待人才是,如此才能更快站穩腳跟,但他也做不來讨好下人的事,隻能平淡待之了。
他沒有對烏金使什麼貴人性子,又看了羅雨風一眼,便也出去休憩了。
留在房中的烏金實實在在地松了口氣。
雖知這永益王若是鬧脾氣,娘子定是會教訓他的,但他自己識相,又如此平淡如水,反倒叫人沒有負擔,對大家都再好不過。
夜深人靜,将滿的月亮咬着田園樹枝,将淡黃色的冷輝傾瀉進村頭小溪,随着潋滟波紋而流,再到西邊落下,換來了東升的日頭。
一大早,紀懷皓收拾妥當,來到了羅雨風房中,竟發現房裡還有一名男子,正拿着羅雨風的外衣抖來抖去。
他留意過此人,是昨日一起跟着來的暗衛。
紀懷皓靜默着打量了一下,發現此人細眉大眼,可愛質樸,雖說年紀不大,但也已十六、七歲了。
他又用餘光掃視了一番,見靠門的小榻并不平整,便知這人是昨夜歇在此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