厚重的宮門緩緩敞開,先是現出了一支銀甲精兵,再瞧見了那領頭之人。
此人身上甲成山紋,環環相扣,兩肩披着的獅頭铠怒目兇悍。
再往上瞧,便見一雙瑞鳳眼,神光直亮,鼻梁高寬,面廓粗犷,英俊之餘,又給人堅韌勇毅之感,實乃氣逾霄漢,鳳翥鵬翔。
羅雨風:......
“宣!肅王世子紀湍進殿!”
喧鬧的幄殿仿佛靜止了一瞬,所有目光都投向了那一人。
铠甲随着動作碰撞出聲響,盔上黑纓迎風揚起,少年将領踏進了宮門。
因肅州之死,偌大的朝堂也震了三震,哪有官員是不受影響的?
要麼是上面效忠的皇嗣被罰,要麼是下面熟悉的官吏被斬。
明眼人都知道,這是聖人為了安撫肅州,也是忠安郡王與衆武将在為肅王鳴不平。
然而,當時風波中心的人物卻遠在西北,高高挂起,沒有被京中的腥風血雨沾染到半分。
如今,他一陣風似地出現在了眼前,衆官員不免神色怪異,紛紛議論起來。
“......他怎麼來了?”
“駐軍将領入京肯定有過奏批的......”
“就算如此,這日子也不對啊!從肅州來,便是快馬加鞭也得半個月有餘吧?難不成他連父親的百日之祭都未出席?”
紀湍行至禦前,卸下了所佩重刀,行了跪拜之禮。
“臣紀湍,拜見陛下。陛下萬福。”
聖人沉吟道:“怎好如此疾行,若是出了什麼意外,叫朕百年之後如何與皇叔交代。”
紀湍聽他言及父親,立即下颌一緊,沙聲說道:“先父戎馬半生,如今辭世百日,尚未将兇手捉拿歸案,實難瞑目。湍為人子,何以乘馬從徒,安坐而食!還乞陛下鑒諒臣情。”
聖人俯視着他,冕旒下看不出神情,半響,适才有腔有調地道:“好阿,有孝心便是好的,我紀家兒郎,孝于家,便是忠于國。”
紀湍默了默,再傾身拜道:“臣謝陛下,陛下武澤萬象。”
一旁的右丞笑着說道:“陛下,宴席剛開,世子來得也巧,何不一同入席,卸下風塵疲憊?也算我等官員為世子接風了。”
聖人不置可否。
“也好,賜世子席。”
紀湍拜謝起身,仍是一臉厲色,卻無端地挑了下唇角。
“即是武宴,恰巧臣有一人,想要賜教。”
此人快馬加鞭地殺到,原是在這等着呢?!
衆人直覺不妙。
朝廷裡腥風血雨,尚且對真兇沒個定數。這世子遠在邊關,也不知是記恨上了誰?
一時竟是沒有人搭話,聖人的嘴角也下耷得更厲害了。
“哦?是何人?”
紀湍眼簾微動,黑白分明的眸子随之一移,視線所及,那白淨的女子輕輕挑了下眉梢。
羅雨風不明所以,直至紀湍已經走到自己面前了,還未想得很明白。
他借了聖人準他盡快襲爵的恩旨,提前入京便罷了,也沒同阿娘與我說一聲,“賜教”又是什麼意思?
羅雨風并不願意,她還想捂緊功力呢。
紀湍站定,目光在羅雨風身上停了兩息,突然向右側移動了一下。
羅雨風:......
她默默轉頭,神姿高徹的小皇子便映入了眼簾。
被二人齊齊看着,紀懷皓眉目未動,隻是一雙丹鳳眼中的暗色更濃了。
羅雨風瞧瞧小皇子,又扭頭看看紀湍。
!
怪像來?!
從前怎地未曾将他二人聯想起來過?
羅雨風又前後看了一遍,企圖分析二人的不同。
嗯,紀湍生得粗糙一些……
他那雙眼睛,内勾外翹的曲度不足,因此也少了許多神韻,多了幾分硬朗。
不僅眼睛,其實其他五官也是神似的,面颌都頗為貴氣端正,不過紀湍更為粗犷豪放。
若說他倆是女娲娘娘捏出來的,那紀湍便是在娘娘靈感爆發時一揮而就的神迹,而紀懷皓則是被放在掌心裡細細斟酌打磨的愛物。
也是,到底有些血緣關系,這要是論起輩分來,小皇子還得叫紀湍一聲小叔叔呢!
羅雨風不合時宜地想,那小皇子确實是疊代的佳作......
“這便是你的夫君了?”
紀湍驟然開口,不知為何,将“夫君”二字加重了。
紀湍兒時曾在京住過一段時日,羅雨風面對這個兒時的玩伴默了一瞬,繼而點了點頭,神情十分沉重。
你是沒想到吧?
我也沒想到。
誰能想到我這般的南昭王室,大齊郡王之獨女,竟然會有夫君?!
但是她也想開了,沒瞧見這大齊頂尊貴的王子也得許人嗎?
他叫我梓君,我叫他夫君,不是很虧。
反正私底下是當夫郎使的......
紀湍瞧了瞧紀懷皓的白玉面具,倏然笑了一聲,不似譏諷,卻也沒有笑意。
他抱了抱拳。
“那便是王子了,湍拜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