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梓夫二人回到了斜眀院,羅雨風有些乏了,便要回東間休息。
紀懷皓像個無聲無息的幽靈一般,默默地跟在了她身後。
羅雨風腳步一頓,幽幽問道:“王子往哪兒去?”
紀懷皓舉止中略帶了些無措,态度依舊很好。
“奴服侍梓君就寝。”
羅雨風見他這幅模樣,覺得此子乖巧,又實在美麗,便又有些不清醒起來。
不行!
她回憶起今早,這被熱醒的感覺實在是太不好了!
不能再這樣下去!
于是她堅定道:“我覺得伴侶之間需要保持一些距離。”
紀懷皓聽到她說“伴侶”時,忍不住洩露了一絲欣喜,聽到“距離”時,便又神色郁郁起來。
雖說他并未表現得很可憐,但瑰麗俊美的容貌擺在那裡,哪怕隻是稍微露出點不開心的情緒,都會叫人有些于心不忍。
羅雨風:……
自己剛欺負了他沒多久,他在宮裡過的又是那樣膽戰心驚的日子。
這半年來,他對自己柔情蜜意,看來多多少少是想許給自己的,可能也抱着脫離苦海的心思,結果自己卻家暴了他,印子才消了沒多久呢……
于是她又有些心軟了……
“你家世代忠良是為了讓你這輩子如此心疼男人的嗎?”
青陽瑾的聲音就在腦海裡倏然響起。
羅雨風連忙甩了甩頭。
我得清醒!
她面朝小皇子,剛張開嘴巴,便瞧見小皇子一直維持着那副神情,眼睛亮晶晶地看着自己,說是波光潋滟也不為過了。
羅雨風閉了下眼睛。
不為難自己了,折個中吧!
“這樣,你我一日同房,一日同床,一日分房,這樣有聚有散,豈不是更好?”
紀懷皓立馬抓住了漏洞,急急道:“那為何不是一日同床,一日同房,一日分房?”
昨日二人已經同床了,若按她的說法來,那便是今日就要分房睡!同房總比分房好!
羅雨風見他反駁,一雙杏眼“啪”地眯了起來。
紀懷皓飛快補救。
“梓君說的甚好,懷皓十分願意!”
羅雨風冷哼了一聲,進房關上了門。
男人,當真是寵不得!
剛對他好了幾天,便要講起條件,蹬鼻子上臉了。
于是,紀懷皓靠賣裡子賣面子争取到的床位,沒過一日便被無情剝奪了,他也隻能老老實實地回到了自己房裡。
他回房尚未更衣,從桌案前拿出了一張紙來,以筆沾墨,将一處劃掉了,墨痕之下,正是一個“東”字。
他轉身欲走,又回過頭來,突然正坐在了椅子上,埋頭寫起蠅頭小字。
燭光之下, “房床分”三字筆力遒勁,字迹工整,後面跟着一串兒的日期,也不知要寫到何時去……
隔日,一向門無雜賓的斜明院竟然來了客人。
“娘子,兵部尚書之子楊茂請見,說是上門賠罪的。”
羅雨風笑了笑,倒也見了他。
楊茂許是被父親教訓過了,一改之前的态度,看起來很是謙卑有禮。
羅雨風笑道:“楊尚書教子有方。”
楊茂紅了紅臉,支支吾吾地道:“還望義甯縣公莫要怪罪。”
羅雨風看他這副樣子,并不像花魁選比那日讨人厭了,于是逗了他兩句:“郎君可成親了?”
楊茂即是慌亂,也是迷茫。
“沒,沒有。”
羅雨風手掌托着下巴看他,狀似随意道:“沒成親……那是該跟着慶王玩,他娶得多,有經驗。”
楊茂一聽這話,更加臉熱了。
昨日爹爹已給他講了好些道理,又被阿娘勸說了許久,他便知道當慶王的跟屁蟲不是什麼好德行了。
“縣公莫要調侃某了……”
羅雨風又是笑出了聲,這才放過他。
楊茂松了口氣,連忙告辭。
羅雨風待瞧不見他身影了,便也打算回去,隻是剛轉了一個角,就發現廊下竟還有一人。
小皇子正在坐在欄旁擺棋呢。
羅雨風面上一冷,轉頭問辰珠:“他在這多久了?”
辰珠回道:“楊小郎君來前便在了。”
羅雨風緩了臉色,剛想走人,就聽小皇子在她身後幽幽說道:“是不是但凡乖巧點的,梓君都不讨厭?”
羅雨風失笑,并不解釋,隻回頭看他。
“這話奇怪,誰會讨厭乖巧之人?”
小皇子放下棋,擡頭瞧她,纖長的睫毛遮擋了眸光。
他略彎了些唇角,吐出了一個字。
“我。”
羅雨風面無表情地“哦”了一聲。
“那王子也不好阻止旁人與你看法不同吧?”
聞言,小皇子又瞧了她一眼,便垂下眼睫掩飾神色,不吭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