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懷皓并不知道羅雨風的功法,聽她小聲地說還要再裝幾日,更加心疼了,低下頭去看她。
這人腮幫子正一鼓一鼓的,十分可愛,像是剛委屈了自己,就要瘋狂找補回來似的。
紀懷皓忍不住在她耳邊貼了兩下,輕聲問她:“懷皓找到梓君了,可還能讨賞?”
羅雨風這次既沒縮,也沒躲,适應能力頗強。
夫郎在溫柔小意,她自然接受良好!
她十分淡定地說話,莫名地顯出了幾分霸氣。
“想要什麼?”
紀懷皓眼眸深邃,細細看去,竟能瞧出幾分癡意。
“還沒想好,要梓君欠着才行……”
羅雨風因着姿勢,未能瞧見他的表情,聞言也不在意,點點頭就應下了。
當晚,小皇子跟她歇在了同一個帳子裡,如今不是在家,又情況特殊,同帳也是合情合理,但他還提出與自己同床……
羅雨風本就因惹他擔心而不好意思,這種情緒很沒有道理,但她下意識地沒有深想,将此事答應了下來,隻讓他自己铐好,就蓋被歇下了。
林外的夜晚不算安靜,蟲鳥啾鳴之中,時而伴着幾聲猛獸吼叫。
紀懷皓半夢半醒間,聽到有人喊道:“娘子胎動了!”
他瞬間驚醒,摸向一旁。
沒有人!
他心下一沉,帳外的火光晃動,慌亂紛雜。
紀懷皓并未猶豫,起身出了帳,打眼便瞧見婢女們正在不遠處說話。
“娘子羊水破了!”
“怎麼會,還沒到日子……”
“産婆呢?”
“一時間哪有這麼快到!”
有人不小心撞到了他的肩膀,将盆裡的水濺在了他的身上。
“呀!”
那宮女吓了一跳,連忙去看他:“你……勞煩郎君讓讓。”
紀懷皓讓了一步,宮女慌忙地奔走而去,他看向了那背影,默默地跟了上去,可還未走多遠,便倏然頓住了。
……我得去尋休風。
他皺着眉,左右觀察了一番,卻因熟悉的面孔愣了愣。
那婢女急道:“快喚人去尋聖人!”
他漸漸恢複了淡然的神情,好似無波的潭水。
我在夢裡。
他剛想掙紮着抽離,便見那宮女将附近的帳簾掀開了。
帳内的光線映在了他的臉上,幽深的瞳孔驟縮。
裡面正在忙碌的婢女們竟然戴着黑色的布帽和長長的銀鍊,壓根就不是宮中的款式。
身體突然不受控制起來,被一股無形的力量推着進了帳去。
那帳在他意識無法捕捉的間隙變成了一個古樸的房間。
屋子正中央站着位年輕的郎君,正在無措地看着人們奔走向裡面的床榻。
“嗯……”
帷帳内傳來了女子的呻吟聲。
“三娘子用力!”
“我……沒力氣……”
她身邊守着一位年輕娘子,戴着孔雀日月紋的胸飾背飾,端正地坐在床邊。
還有位帽上裝飾着鳳凰銀飾的大娘子正在用内力助她運氣,這大娘子沉吟片刻,決絕道:“有些久了,去子留母。”
産婆快速言語道:“雖是盤骨偏小了點,但胎兒都露頭了,看着也不大。”
又轉去看床上的人:“三娘子已做得很好了,再堅持堅持……”
那端莊的年輕娘子突然高聲怒斥。
“我妹妹身子不好!同旁的主家娘子不一樣!”
産婆被吓了一跳。
她也是知曉此事的,心緒還算鎮定,轉過頭去,叫醫師過來助産。
“阿娘,阿秭……她又不……很偏……還小……沒添麻煩……”
床上那女子的聲音,是紀懷皓在衆位娘娘、宮女和伶人身邊,都未曾聽過的柔弱軟棉。
年輕娘子依舊端正地坐着,聲音卻異常地顫抖:“我知,她是個好孩子……你且要振作。”
醫師過來施針,有人手裡拿着剪和刀,又拿了些紀懷皓不認識的器具,形狀像是兩把小鏟子。
年輕娘子接過了碗湯藥,低頭去看,卻見水面正在不斷地顫抖,她果斷地将碗遞給一名醫師,換她來喂。
“啊……”
娘子心疼地抓着妹妹的手,床邊人影忙忙碌碌,遮得燭光七零八碎。
“切開了……”
“位置正了,牽引上。”
“能拉動。”
“子藏縮動了,三娘子也要用力!”
“嗯……”
“三娘子做的很好,很快便結束了,再等一次,這次一定要用力!”
“啊……”
“出來了!”
“已出來了!”
“……三娘子脈搏不對……”
那柔弱的聲音被夾雜在衆人的言語裡,卻依舊讓紀懷皓清晰可聞。
“阿娘,阿秭……二郎……”
大娘子急道:“三娘莫睡,睜開眼看看你孩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