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雨風看了他一眼。
“你過來點,我現在就能給你撐。”
紀懷皓連忙站起了身,假裝自己要走了。
羅雨風提醒道:“易容”
紀懷皓有些不情不願,但也沒有拒絕,轉身去搗鼓了一會兒,待再回來時,已經易容好了。
羅雨風瞧了瞧他。
沉默片刻,又瞧了瞧。
似乎同昨天那張臉有些不一樣,但具體哪裡不對,一時還說不上來……
好像是眼睛……沒那麼像自己了?
又好像是成熟了兩三歲……
“你……”
紀懷皓擡了擡眉眼:“嗯?”
羅雨風毫不委婉:“是不是學藝不精。”
紀懷皓:“……”
他幹笑了兩聲,點頭認了下來。
門扇阖上,羅雨風站在窗邊,看着紀懷皓的身影出了客棧,随着怪異的窸窣聲響,風的震動傳到了耳邊。
“噔噔。”
有人敲門。
她回過頭,又歪回到了床上。
“進。”
門被緩緩推開,走進了一個粗衣布履的男子。
“娘子,可要去跟?”
羅雨風懶洋洋道:“罷了,他那一身偷偷摸摸的本事,指不定是誰跟誰呢。”
十三郎尴尬地張了張嘴。
羅雨風問:“府中一切可好?”
“回娘子的話,府内一切都好。年前送進去的樂師中,也有人被調至内教坊了。隻不過…….”
他看了眼羅雨風病恹恹的神色。
“慶王被放出來了。”
羅雨風點點頭。
“大過節的,慶王必是要出門走動的,聖人知道我外出公幹,說明身子已經大好,又有什麼理由不放他?”
她打了個噴嚏。
“辛苦你們了,自去玩玩逛逛,不必整日守着我,沒那麼容易出事。”
十三郎應了一聲,退出了房門。
街頭,百姓們拖家帶口地出了門,手裡拎着寫上了“福”字的油紙包,打算去走訪親戚。
紀懷皓四處看了看,最後在一個攤位前停下了來。
“茶糊塗嘞!呦,郎君來了?”
正是昨天早晨他們見過的攤主,她疑惑地看了看紀懷皓的臉。
然後撓了兩下頭,朝紀懷皓身後望了望。
“與郎君同行的娘子沒來?”
見紀懷皓點頭,那娘子放下了手中的擦桌布,往後走去。
紀懷皓沉默地跟上了。
攤主輕聲交代:“北邊兒的結了,再過幾日便能到濟源。至于東邊兒……百岐谷的門人隻說沒有這樣東西,我們的人溜進去找了兩圈兒,也沒有找到。”
“姜廈倒是在瑤嶺尋到了換命堂,東西見過了,隻不過……對方開出了條件,要我們殺一個人。”
“誰?”
紀懷皓的聲音一如既往地平穩。
攤主張了張嘴,有些難以啟齒。
“羅雨……”
"嘩啦!"
厚重簾布被突如其來的冽風灌得鼓起,倏地揭翻壓闆,掀飛了上面趴這的一隻長蟲,然後打出了幾個浪,将那最後一個字給卷走了。
沒了簾布的遮擋,陽光如刀,斜貫在了紀懷皓的臉上,帶得鬓邊長發肆意飄翻。
“呼……”
羅雨風看着自己歎出的氣息,往床頂飄去,快速地消散開,像一朵構不成形狀的雲。
“阿姊……”
門外悶悶的聲音傳來,她偏過了頭,看了過去。
“嘎吱。”
門開了。
蒼色的袖擺拂過,一步一步地走了過來。
大大小小的紙包被擱在了桌案上,桌角擡起,越來越近。
那隻修長的手觸在了麻棕色的紙包上,将它們挨個打開。
床邊的椅子一沉,他問道:“梓君想吃哪樣?”
羅雨風沉默了一瞬,适才将埋在被子裡的頭擡了擡,甕聲甕氣道:“肉吧。”
紀懷皓失笑,将酥肉遞給了她:“有點油膩,梓君少吃些。”
羅雨風被子下的手動了動,突然感覺雙臂很沉,被棉被裹着,透不氣起來。
她眨了下眼睛,張開了嘴。
紀懷皓彎了彎唇,隔着紙袋子将肉遞進了她的嘴裡。
羅雨風咀嚼着,問道:“旁邊的是什麼?”
紀懷皓說:“牛舌頭鍋盔。”
羅雨風聞了聞:“好像不是牛……”
紀懷皓笑着解釋:“長得像牛舌頭。”
“哦……”
羅雨風吸了下鼻子,卻有些不通暢。
她支起身,借着動作,掩蓋了眼神中的一絲晦暗。
“你去面條攤了?”
紀懷皓心中一凜,卻沒有猶豫,隻驚訝道:“梓君真神,怎麼連這都知道?”
羅雨風并未回應,隻細細地用牙根磨着肉絲。
紀懷皓慢條斯理地解釋道:“我碰見了她在賣茶糊塗,便打聽一下附近有什麼好吃的。”
羅雨風笑了一聲。
“那倒也妥帖。”
她低下頭,隔着油紙咬了一口。
紀懷皓指尖忽地刺痛,待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麼,瞬間手指一片酥麻。
對方卻已經側過頭,從他手裡拿走了油紙包。
“我自己來吧……”